陆燊忙大步跟上,那侍女还不甘心,高声问:“将军,这衣裳真不要了?”
没人理她。
店里众人也觉面上讪讪,他们那会儿不也是那狗眼看人低的帮凶?实在是尴尬,见了这侍女,便有了出气口。
“真是,这云衣阁的侍女也太过无礼,竟连将军府的女眷也不识得,平白让我们也跟着丢脸。”
“好在将军平日少在京城,应是没认出我是哪家的吧?”
“可莫要背后找我家老爷麻烦才是……”
“这云衣阁真是晦气……”
众人骂骂咧咧出了店门,从此,云衣阁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倒是有另一家店迅速火遍京城,听说起初是被哪位贵人翻了牌子,店里每件衣裳都来了一件,云纱锦绸堆成小山一般……
除此之外,位高权重的威远大将军有一个宠婢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京城,这‘云衣阁救美’一事,竟还被那机灵的说书先生当作素材,广泛流传开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从云衣阁出来后,江月就变得异常沉默。
气虽出了,可她心里并没想象中的那般松快。
自小被宠大的公主,受过的最大的委屈也不过是变成了丫鬟衣料磨得身子疼,似近日这般被羞辱,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眉头微皱,望向街上来来往往、或笑或闹的行人,还有着婴儿肥稍显稚嫩的面孔上,难得地露出几分深沉。
众生芸芸,何苦相互为难?
她这副忧郁迷茫的模样,陆燊是头一回见到。
他有些无措,有些后悔。
他想要她像从前一般敢说敢笑,鲜活灵动。
若是,他不在内心做那些无畏的挣扎,早些站出来给她撑腰,她是否会一展笑颜?
方才拉住她的手被甩开了,陆燊望着漫无目的在前头走着的少女,垂在身侧的手掌五指忍不住崩开张了张。
好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般上前勾住她的手。
手心被温热干燥的大掌盖住,江月茫然侧头,男人胸膛挺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面上古井无波,好似底下用力握紧她手的不是他。
“世人皆苦。”他开口道。
似是在回应她先前的茫然。
晴空朗朗,万里无云,低空中不时有鸟雀顺着弯弯的屋檐飞掠而过,嬉戏筑巢,江月目光放远,恍然有所悟,悄然回握男人大手,洒然一笑:
“须得及时行乐。”
陆燊低眸见她长眉舒展,眼里也不觉含了笑意。
一时岁月静好。
江月的及时行乐,自然是先要解燃眉之急。
成车的上好衣裳送进了威远将军府,她那东厢房放不下,陆燊便命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专程给她做了库房。
府里人惊掉了下巴,直叹江月有手段,竟勾得将军这般宠她。
江月听了,想起在云衣阁她答应他的事,望着满屋子挂起的衣裙忽然就不那么美了,这及时行乐冲动花钱的后果,她要如何‘还’得起?
夜里。
陆燊正欲睡下,忽闻得几声迟疑的敲门声,他不知何事,开门一看,小娘子穿着新买的薄绸襦裙,眼羞怯又大胆地抬眸望他。
水亮的杏眸沾了点绯红,轻轻一瞥,又娇又媚。
他喉头滚了滚,正欲说什么,忽然她往前一扑,似是没站稳,扑到了他怀里,温热柔软的小手正好捂在他的胸口。
美人投怀送抱,他还在惊诧中,就见到怀里的女人睁开眼眸,露出狐狸般得意的笑:
“将军,我知道你了,原来最爱口是心非。”
胸口暖流明明那么多那么大,面上装什么冷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