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晚上七点钟的样子,导演才喊了句收工,结束了一天紧张的拍摄,小悠拿着两人的手机走来,告诉时越仪:“陈姐刚刚来电话说她快到酒店了。”
时越仪接过手机,随口一问:“丹姐怎么来了?”
面对时越仪的询问,小悠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等上车之后,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才解释道:“她说你明天杀青,后天就要进组,又是自降身份去拍那么一个小成本网剧,她怕那些好事的媒体乱说,所以过来盯着点,免得到时候你应付不过来。”
时越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划开微信,果然看到陈丹给自己发的消息,提示她要做好心理准备,同时还附上了明天离开时的航班信息。不得不承认,她这经纪人的敬业程度真的是没话说,作为朋友也够格,如果她对她的饮食的控制不要那么令人发指,就更好了。
二人快到酒店前台的时候,经纪人也正好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于是在陈丹办理入住之后,三人一起乘坐电梯抵达了她们住的五楼,刚进电梯,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是来自于陈丹的手机。
看了眼备注,她动作利索地点了接听,没过两秒,面色便肉眼可见地黑了,大概是顾忌着电梯这个公共场合,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陈经纪人干脆缄默不语。
直到出了电梯,一块进了时越仪住的房间,对方似乎也说得差不多了,她才冷声道:“本来我们家越仪是非s级项目不接的,但谁叫我们家越仪欠了你们一个人情,也难得她自己喜欢你们这个本子,才跟我再三央求,我这才答应了她。我还因为这个剧给她空出档期,特意帮她请了一个武指老师,一有时间就跟着特训,掉了好几斤肉,都快瘦脱相接不上现在这部戏了。可现在你们倒好,就因为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抱歉,就把我家演员给换了,这就是你们对待合作伙伴对待艺人团队该有的态度吗?”
陈丹越说越来气,眼里的精光都快能喷出一座小火山来了,小悠见状,立马很有眼色地递上另一杯没拆封的冰镇过的柠檬茶。
陈丹牛饮了一大口之后,接着跟电话那边的人呛声,态度很是强势地诘问道:“看来,你们是找到更好的下家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就不怕得罪我们这种小虾米了是吧。”然后,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小悠只知道她丹姐皮笑肉不笑地祝了对方一句收视长虹,便面色铁青地挂了电话,然后毫不优雅地爆了一句粗口。
见她被气成这样,时越仪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按住经纪人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别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反正我呢,只要一想到用在脸上的这些名贵的护肤品,我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辜负它们,所以,绝不轻易生气。”
虽如此说,但被人换掉到底不是一件多开心的事情,时越仪也是紧绷着脸。
想当初她接到这个邀约,剧名《灵探》无功无过,但她大致翻看了一下剧本的初稿,印象不错,逻辑在线,节奏不拖沓注水,故事烧脑又不狗血,虽然带有一点点另一色彩,但基本都在安全范围内,虽然可能不大好上星,但作为网剧,只要班底不差,宣发跟得上,播放量和话题度以及口碑都是不用愁的。
当然,之所以找上时越仪,也是因为这个本子题材打了个擦边球,在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的原则下难以上星,所以不好找既愿意接又演技好的女演员来饰演女一号。只不过这个剧组的李导演,此前正好得了她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这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时越仪发出了邀约,又恰巧她也对这个本子挺满意,就答应等这部戏拍完,就准备进那个组。
哪曾想,在她临近杀青的时候,这帮人给她整了这么一出,呵,当初是谁三托四请地让自己帮这个忙,现在倒好,临近开机却将她踢开,这样的事已经许久未发生在时越仪身上了,以致于她差点没适应。
不过,看身边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在为她抱不平,时越仪的心倒是逐渐平静下来,随后反而轻笑出声:“有你们陪着的感觉,还不赖。”
“被人抢了资源还笑,你也真是心大,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陈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
她敏捷地躲了过去:“我还没卸妆,而且刚刚出汗了,小心蹭你一手粉底液啊。”
一秒命中死穴,有轻微洁癖的陈大经纪人默默地将本想继续作乱的手指收了回来,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地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圈子就是如此残酷和现实,演员要么得有资本与后台的支持,要么就自己努力攀升到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否则,就是一个很被动的存在,一直处在被人不断挑选的阶段当中。”
坐在沙发上,处于锁定状态下的手机屏幕上映照出自己略显斑驳的妆容,旁边人的嘴巴开开合合,耳边的话语好像带时越仪回溯到过去,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对自己说过这样一番类似的话,他说了这个圈子的残酷,也说好要与她风雨同舟,共同面对所有的荣光与辛酸,要陪她一起站在不胜寒的高处。
可实际上,这些年,无论有多少苦楚与欣喜,那些成败的光景里,皆不见那人身影。而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易想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