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偃傀派就不得不提一桩趣谈。
传闻顾知寒收复偃傀派时,一个人都没带,独自去弇山里逛了一圈儿,豪横地拍下一张数额巨大的银票,说是归顺后每年都有这个数拨给偃傀派,供他们造傀儡造着玩儿。
偃傀派上上下下当场就服了,立刻改称尊主老大,一帮脾气古怪的臭老头儿硬是拿出百般热情,扯着顾知寒这位新出炉的尊主热热闹闹喝了好多天酒。
搞不好她家沈楼哥哥,也是同样拿科研经费砸出来的青妩剑。
一个严峻的问题是:时间上来不及。
现在已经四月二十六,三十日后这位铸剑宗师就要闭死关,即五月二十六。
钧陵城在莆州以东,距此地需疾驰十日;弇兹却在莆州西北方向,据此地快马加鞭至少行个二十日。
帝鸿谷的菱花会定在五月十五召开,如果他们先去钧陵城观礼,再取道弇兹,肯定赶不上这个日子。
江湖上能干得了技术工种的都特别有个性,何况还是位铸剑宗师。
沈柠傻眼:“你们说,我哥有多大面子能请他等一等再闭关?”
宴辞摇头:“不大可能,偃傀派的人都有些死脑筋,闭死关往往是有了新研究,不可能为旁人推延的。”
“那只能先算了。咱们日后再寻铸剑宗师就是。我剑术还差些火候,等等无妨。”沈柠虽然失望,也只好作罢。
她这是安慰大家,事实恰恰相反。
就是因为她剑术不到火候,才要一柄能提前催出剑气的剑来傍身。菱花会前各门派蠢蠢欲动,菱花会后保不齐就有当年的反派、炮灰找她麻烦。
阿罗想了很久,慢慢说:“还有一个法子,我带着剑胚先去偃傀派找大公子,请铸剑宗师出手。我脚程快,十五日便可到弇兹,而且熔炼陨铁也需要我注入内力。”
她说到此处,略有迟疑:“可是……我去了弇兹,小姐身边……”
沈柠眼睛亮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姑姑你忘了么,菱花会前谁敢轻举妄动?我爹都安排好了,一到钧陵就有肖兰师兄接应,我保证菱花会后老老实实待在帝鸿谷,等你和哥哥回来。”
她迫切想要提升实力,连忙加码:“而且今天你也看见了,宴公子能护住我,这一路去钧陵都是官道,不会有事的!”
宴辞微微点头:“我既应承了沈前辈,定会护沈小姐安全。”
阿罗可能觉得宴辞更加可靠,看到他还包扎的手,知道此人言出必践,犹豫片刻,终于答应。
沈柠天资太差,他们这些人终究护不住她一辈子,既然已经同意她出来行走江湖,当务之急还是让她自己立住才是正理。
一柄趁手的剑对剑客而言意味着什么,阿罗最清楚不过。
晚饭过后,黄金阙差人将那第三件东西送来,下人直接送到了沈柠房里。
沈柠取出一看,这东西已解冻,并用黄酒化开,盒中还附上服用方法。
她叫住送东西的下人:“宴公子在他房间吗?你把这个盒子送去给他,请他照方服用。”
下人答:“宴公子刚要了一壶酒,好像一个人去了后花园。”
沈柠一想:“那算了,我自己拿去给他吧,你下去吧。”
她打发了下人,带上盒子就去后面花园找宴辞。
这院子清幽雅致,有一条蜿蜒画廊通到后花园,园中栽种的茶花嫣红沉雅,袅袅婷婷,还引了一小片荷塘,水面上有几株早开的荷花,在月色下幽幽而立。
王家虽是商户,但做的是丝绸茶叶生意,品味高雅,不流凡俗,不止挖了荷塘,还搭了个小亭。
沈柠远远就看见一个清隽人影懒散靠在亭中,两侧月桂如盖,点点米色小花一簇簇拥在枝头,遥送馨香。
今日听到竹枝堂的消息,宴辞心绪不静,便拎了一壶酒,寻了个清幽的亭子默默独饮。
莆州气候温润,入夜有微风吹拂,院中景致精巧,还挂了几盏雅气的灯,花树掩映,幽静非常。
在这一方天地静坐,恍惚间昔日旧事如在眼前。
“宴公子?你手上有伤,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
他一时心恍惚,没察觉别人也进了亭子,回头望去,就见沈柠抱着个盒子,踏着皎皎月色步步走近。
沈柠身上是藕荷色纱裙,柔和秀雅,不似江湖中人服饰,倒像是大家闺秀的衣裙,显然是王家人为表小姐精心准备的。宴辞平日接触到的沈柠大气爽朗,练武时格外能吃苦,若不是相貌太过出众,总让人忘记她是沈家娇宠着的大小姐。
此时花影朦胧,那藕荷色的纱裙也柔和了沈柠的气质。
月色溶溶,月光下沿水而行的姑娘比月光还要温柔。
“沈小姐今日没有练剑么?”
这段日子结伴而行,无论是露宿野外还是城中,每一日沈柠都会雷打不动地练习剑术,从未例外。
“练过了。我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嗯?”宴辞懒洋洋撑着一侧额头,目光微微流转。
沈柠将盒子放上石桌,里面是一只盛了晶莹酒液的水晶盅,酒液里泡着一枚莹黄珠子。
“黄酒?”宴辞拾起盒子里附的方子,眉心微蹙:“这是夔珠?”
“是啊。韩长老说夔珠可以减缓经脉痛楚,我想着正适合你用,就要来了。他已经帮忙用黄酒化开,夔珠养气凝,得按方子上说的临睡前服用才有效。”
因为白日打斗,宴辞回来后就换了一身淡色丝衣,晚夜风凉,在外松松披了一件同色的外袍。
月色皓皓,洒在他微微敞着的衣襟处,能看到形状分明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