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温蕴叹气,“可谁叫我在人家陈府白吃白住这么些天呢。”
“那你叫我进来做什么?”
温蕴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说话的声调都开始发抖,“我这人怕疼,如果我疼的失去了理智,可能会自己服解药。你的任务就是在我自救的时候,困住我。如果有必要,拿针扎入我的十指,让我的注意力从腹部的疼痛移走。”
唐榕见她痛的冷汗直流,皱眉问:“为什么点名让我来做?”这种事情,陈府有的是人能帮忙。
“因为你……还得……靠我救命。”温蕴已经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
比起陈府的人,温蕴更相信唐榕。
“为什么不找镜儿?”
她不是应该更信任镜儿?
温蕴唇角努力翘了翘,尽管痛的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可说话时仍旧一派风轻云淡,“镜儿……会……心疼我。”
唐榕眸光微滞。镜儿会心疼她,可他不会。
这个丫头小小年纪不但身怀异术,且为人通透,并不因自己不会心疼她,而有一丝丝抱怨或者感伤。
人不爱己,不怨。本是没有争议的道理,可尘世间的凡人又有几个能做到?
更不必提,他“唐若”还是温蕴的奴仆。
哪个下人敢不向着主子,早就被打死了。温蕴却丝毫不怪罪他。
唐榕抬眼看向已经痛得无法端坐的温蕴,眼底那一片早就沉淀了夜的地方,开始有了一点亮光。
温蕴痛得失了理智,她为了不去翻找解药,死死咬住下唇。脑袋仿佛被搓成一条线,紧紧绷着,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闭着眼,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跌入海中,随着海浪飘飘荡荡,起起落落,渐行渐远。
忽然有一股大力,掰开了她的嘴,布巾一样的东西被塞进来。她一阵恶心,不肯咬住。
后来又一个坚硬如铁的东西塞进来,这次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吐不出去。她索性死死咬着,再没松口。
不知痛了多久,毒性终于弱了。她再睁开眼时,窗外一片漆黑,唐榕就站在她前面,靠着床柱,闭目养。
嘴里的东西吐出去,她想叫唐榕一句,声音出口却成了破碎的单音,嗓子太干,不但发不出声音,还痛的很。
想喝口热茶润润嗓子,可早就没了力气,正发愁,闭目养的人伸手递来一杯茶。
她迫不及待接过,一口闷。
喝完咂咂嘴,她有些不满意:“如果是热茶就好了,我现在身体透寒。可能我太想喝口热茶,方才疼的厉害,都出现幻觉了,嘴里好像喝到了热茶,就是味道不大好。”
唐榕将手背在身后,嗤笑一声,没接话。
“毒性我已经了解了,没我想象中那么厉害。以陈公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可以接受。”
温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指挥唐榕将药喂给陈郁郁。
她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衣襟上有许多血渍,顺着血渍的方向,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手的血。
“我痛得都吐血了?”她自言自语道,“那一会得让厨房做顿大餐,好好补补。”
唐榕没接她这个话茬,只问:“他吃了药,也会像你一样疼?”
“他是以毒攻毒,不会像我一样疼到吐血。”
“大夫尝百草,像你这种用毒药治病的人,难道要尝百毒?”
温蕴点头:“当然。”
唐榕眉眼垂下,“那你比大夫,也不差什么。”
两人又守了陈郁郁一夜,直到人不再疼痛,沉沉睡去,两人才出来。
院子里的人等的也乏了。陈府的夫人带着女眷去了东屋歇息,陈几金让人直接把床抬到院里,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困的话就直接趴在上面睡。
他睡得比谁都少,不是不困,是一睡便做噩梦。梦里,他的儿子被毒死了。那么年轻的身体,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时间越长,他就越担忧。
镜儿安慰他:“我们家公子可是个高人,陈老爷大可放心。”
“是高人不假,但是温大夫也说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等到现在,陈几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吩咐下人:“去准备五千两银子,哪怕温大夫治不好公子,咱们也不能少了诊金。”
“怎么就治不好了?”门打开,唐榕大步走出。头昏脑涨的陈几金下意识就要请安,被唐榕用眼制止。
温蕴跟在唐榕身后,丢了一瓶药给陈几金,“三个时辰服用一粒,他若醒了喊饿,只许喝热粥,凉的东西一概不许碰。我累了,镜儿,扶我回去休息。”
镜儿忙扶着温蕴走了。
陈几金疯了般往屋里跑,上台阶时还被狠狠绊了一脚。
鲁西北现身,惊讶地问,“那小子真治好陈郁郁了?”
“不可这样称呼她。”唐榕抬起自己被咬的鲜血淋漓的左手,眼底闪过浅浅笑意,轻轻骂了句,“真是有一口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