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翡玉必然知道少傅昨日去了自己那里,却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宫帝对宫君墨道,有人告诉他,宫翡玉与林月虞间不洁。
宫君墨虽然没能查出到底是何人同宫帝这么说的这句话,却也信了这个说辞。
因为宫翡玉和林月虞之间长期亲密非常,这样的关系早很容易被归为那种感情。
以及……从林月虞愿为宫翡玉而被自己验身作画的表现来看,她也的确喜欢宫翡玉,不然,她不会做到如此。
只是如今想来,宫翡玉也是爱着林月虞的吗?
宫君墨咬牙心道,下毒一事,绝对与宫翡玉脱不了干系,而且,极有可能,她只是在利用少傅。
之前,少傅将此玉收纳于锦盒,相当的宝贝。
按少傅的为人处世,如若知道此玉有毒,绝不可能如此珍视。
以这个思路细细一想,又能发现更多的古怪。
比如少傅平日衣着简约,连腰间佩的都是一个木质步遥,显然也并不爱玉品,何时多出来了这个块玉?
宫君墨联想到少傅之前离开了京城半个月,隐隐生出了推测。就是这半个月中的某一天,此玉出现在了少傅手中。
“太女可还记得近日原是二公主生辰,少傅貌似不是爱玉之人,可出皇商出生的二公主,却是……”周墨靠近她耳边道。
宫君墨脑中“嗡嗡”声起,闭眼垂头,手指不受控的煽动,等脑中的轰鸣声淡去,她才重新睁开了眼。
“有人做了这个陷阱,先引得想为宫翡玉置办生日礼物的少傅购得此玉,再由少傅将此玉送到孤面前,最后促得孤情毒毒发。”
“可是……”宫君墨既愤怒又困惑,“此人如何得知,少傅一定会将此玉送到孤面前?”
还有一种可能……
他并不是算到少傅一定会将此玉送到孤面前,而是算到此玉一定能落到孤手上!
想到这里,宫君墨眼睛大睁,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茶杯,开始在脑中一步步分析起来。
首先,少傅知道了陛下扣了宫翡玉,而陛下拒见任何人后,一定会迫不得已来求自己。
而自己见少傅为了宫翡玉来求自己,定然不喜,又想起陨玉一事,以及父皇所言的她们两人关系不同寻常,于是迁怒了少傅。
而少傅本就胆子小,经自己这一吓,生生病倒,可自己毕竟心里有少傅,到底还是忍不住来看望,这一来一回,竟是让自己发现了玉佩的存在,此玉色泽绿,但外形与自己那陨玉相似,又勾了自己对当年母妃的回忆,于是,自己必然将此玉取走。
至此,设计此计谋的人,将毒物送到了自己手上。
却不知,自己又将此玉丢还给了少傅。
但这没有妨碍此人的计策,因为,他知晓了自己来到了自己的母妃旧宅,并可能经过了一些手段,探得此玉还在少傅身上。
于是,他将少傅送来了旧宅。
终于,自己还是中了毒。
二十一日。
宫君墨嘴角微翘,怒极反笑。
这个时间,可是掐算的真真好啊!
从少傅买玉的时间,到扣押宫翡玉的时间,再到我无法找到更多证据给宫翡玉定罪,不得不放出宫翡玉的时间。
此人,早就定出了昨日会发生的事,他设计出了整个计谋的走向,并不断的对此计划增添细节,以让他设计出的脉络不会发生改变。
可以想象,若是自己昨日没有去母妃故居,而是去了其他地方,少傅依然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还真是运筹帷幄!
如此狡诈狠辣,心智超凡,还真是,非常人所有及!
此人,是自己从未遇到过的对手。
可是,如果昨晚,自己控制住了,又怎会让设计之人真的得逞?
说倒底,都是自己,害了少傅!
“太女!”
随着周墨的惊呼,宫君墨才发现,原本棕漆色的桌面上,被自己生生扣出五道长长抓痕。
“宫翡玉身边,有一个谋士,一个为她机关算尽的谋士。”宫君墨呼吸急促,好似腹背中箭,正在自救似的呼吸,连着喘出的气,都染上了血腥味。
周墨遥了摇头,“此计策的确歹毒,但是,此设计之人,对太女的脾性极其了解,甚至对少傅的行为习惯也很熟悉,如此一来,大概率是二公主自己定的计策。”
“不会是她。”宫君墨确信道。
如若宫翡玉能有如此确切,宫氏家族也不会被自己做空了。
做出此计谋的人,不但为引出自己的情毒将少傅拉下了水,还为宫翡玉找出了一个摆脱嫌疑的完美刺客。
这个人会是谁呢?
“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周墨顶着眉间的小山丘,似有难言之隐,“为什么一定是少傅?”
是啊,为什么一定是少傅?
因为那个暗中的家伙,知道自己心倾少傅,所以觉得从她的心倾之人下手,才能成功?
不止。
“那个人,他有私欲。”宫君墨捏着破损的桌角。
“私欲?”
“他既已知孤和少傅的习性,又怎能不知父皇习性?或许,他根本就知道,父皇不会进那扇门,而我的侍卫也会拼命拉下他。可笑我身为皇太女,却还没有此人了解我的父皇。”
宫君墨自嘲的一笑。
而且那个人相当的清楚,父皇的到来,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的导火索。
至此,少傅将被自己拉入地狱。
“既然他知晓陛下必不可能进门,那又何必摆出这一处?陛下不进入,便不会震怒。”周墨疑惑的喃喃着,倏地,又恍如大悟道:“我听闻待卫们说,太女早上情绪脱缰却执意进宫,莫非她要的就是太女在精失控的情况下入宫?”
“不,这绝不是此人的真的目的。”
“那此人真正的目的是……”
“他想让孤拉无辜的少傅下水,让孤痛苦,却是让少傅更加痛苦。”宫君墨将自己的指尖抠出了血沫。
“他想让孤与少傅,从此永无宁日!”
她字字浸血似的,说完了这句话。
“此人是少傅的仇家!”周墨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少傅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仇家?”
宫君墨再也坚持不住了,窒息的空气如排山倒海般的涌来,淹没了她。
她猛地站起,往客房冲去。
“少傅!”宫君墨推开门,跑得跌跌撞撞,没等跑出几步,就豁然跌倒在地。
这一冲撞,激得她呃出一大口血。
抬头仰望,白色的床幔如同薄雾,伸出手去,却一下便被淹没在了雾中。
宫君墨身体发抖,口中不断呼唤着,“少傅……少傅……少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