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澶只觉得眉头直跳。
卢令远侃侃道:“朝廷每年供给北军所费甚巨,北军无所作为这是其二。齐云军虽然屡有抗旨不尊,然而,齐云军上下从未向朝廷拿过一分粮饷一分辎重,两相对比,朝廷花巨资养着北军究竟为何?”
最近周澶一党与帝师一党正斗得水深火热,作为赵恒甫的爱徒及大将,卢令远怎会放过此次北疆的事情。
周澶面色青红交错。
北军吃空饷不是秘密,就连文帝也心知肚明,他离开北疆时北军兵力不足十万,却对外宣称有二十五万。
在场百官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包括文帝,所有人都看着周澶。
周澶麾下的党羽却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声辩解。
大楚各地各军营都有吃空饷的情况,却没有谁像北军那样敢谎报这么多。
周氏仗着手握朝堂权柄大包大揽,此时在场所有人无不在想天道好轮回,且看周澶如何自圆其说。
周澶根本无法解释,他的回应就是沉默,文帝不会也不敢动他,其他人也只能在心里痛骂周澶老狐狸。
卢令远早有预料,他怎么可能让周澶就这样揭过去。
“启奏陛下,前些日子驻守汉中的武威将军请求朝廷增兵以抗西戎,如今北疆有齐云军又有北军,兵力高达三十五万之多,何不分出一支支援汉中。”
周澶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出声打断。
卢令远大声道:“北军营镇军将军张泰宁原是庆军将领,对汉中十分熟悉,令其返回庆军辅助武威将军再适合不过。”
驻守汉中的大军名为庆军,由武威将军率领,武威将军唐崇健乃第三代庆军之主。
此计立即得到百官附议。
周澶恼羞成怒的打断。“若是支援,何不命齐云军前往汉中,还能削弱齐云军在北疆的势力。”
眼看又要无休止的争执,方寿亭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计,那齐云将军确实有能力有才干,不如向其恩赏招安封他一个爵位驻守北疆替大楚守门户。”
周澶立即炸起。“此贼罪不可赦,不罚就罢怎能封赏。”
“老夫本想给你几分薄面,既然你执迷不悟,老夫就但说无妨了。”方寿亭冷笑气势徒增,直视周澶。
“大楚各地藩军如庆军驻守汉中,南军驻守沿海,西军驻守济水,还有驻守京城的禁军,北军一年耗费就是这四大藩军的总合,敢问大丞相,敢不敢让老夫派人彻查北军军资?”
“北军与燕军年年交战自然耗费甚巨!”周澶满面黑红。
方寿亭不跟他耍嘴皮子,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今年大旱,农田绝收十去八九,朝廷如何养得起这庞大的北军,如今西戎在汉中集结蠢蠢欲动,增兵汉中势在必行,老夫再问大丞相,今年国库空虚自顾不暇,如何供给北军?”
周澶被逼得急了竟脱口而出。“老夫可让北军就地征粮不需要朝廷供给!”
方寿亭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既然如此,为何往年北军不能就地征粮自给自足,如今说要拆分北军便就可以了?”
周澶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是否往后朝廷不用再为北军供给粮饷辎重,就让北军像齐云军一样收拢流民开垦荒田自给自足?”方寿亭说完好整以暇的等周澶回答。
周澶到底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自知今日这事蒙混不过去得做出取舍以堵住方寿亭等人的嘴。
北疆的宝山、北军的军饷,这两项都不能丢,要维持周氏的权势一年耗费的银子便是一笔天文数字。
百官要打点,各地方的大氏族大势力也要花钱笼络,银子就是周氏掌控大楚的纽带,周澶不能没有银子。
最终周澶松口,张泰宁带五万人并入庆军,方寿亭等人原想让北军分出十万,然而周澶咬死了五万人不松口,文帝开口维护此事作罢。
而刘湛全歼燕军十万大军的军功,最终只得了一纸圣旨褒奖,朝廷没有给予任何实质性的奖励。
第92章 余热
文帝的圣旨到达北疆时,齐云军正出兵三万攻打宝坪县。
护送圣旨的钦差和官兵一踏入北疆便收到前线打仗的消息,一行人心怀忐忑的在鹿鸣渡口过渡,怎想眼前所见大出所料。
那钦差是方寿亭特意安插的部下,意在替方寿亭看看真实的北疆。
只见衣衫褴褛的流民汇集在鹿鸣渡口,有大船来往接到对岸分文不收,到了对岸立即有差役引领登记落户,又有施粥的粥棚,每个流民可领一碗粥一个杂粮饼。
流民吃饱了再自行前往户籍所在新村,也可以选择从军,有二两抚恤银子当场发放。
一行人出了渡口,又被芙蓉坪顶上一望无际的良田震撼。
稻田里的稻禾已经挂满了穗,有村落整齐划一的排列在道路两旁,每家每户的院落大小都一样,房子样式虽然简陋但是干净整洁,百姓衣着粗糙却无肮脏褴褛之人。
有一老翁坐在田埂边抽旱烟,钦差差人去打听诸事,这才知道所有新田果真免税两年,那老翁言语间把齐云将军当明膜拜。
因刘湛在羊背坳的中军大营督军,钦差一行人下了芙蓉坪顶,眼前又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途中路过禾仓县,仅仅一年禾仓县已经变了样,城墙全部加高加固,有百姓商旅络绎不绝的进出,难以想象在去年这里还一片颓门败瓦。
过了禾仓县往北便是羊背坳丘陵地,齐云军在此平了一块高地建造中军大营。
此时建造还未完工,刘湛不想等了提前命大军驻扎进来,因此军营里除了在建的房屋还有大片帐篷。
“报告将军!营外有钦差求见!”
刘湛一身正红猛狮官服端坐在中账主位,因他不喜欢戴帽子,官帽戴过一次便放在箱底没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