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乐天的表演被打断,他也一下子泄了气,边挠头发边往这边走,“聂导,我有点找不到感觉。”
聂导摆摆手,“没事,你可能不适应我的拍摄风格,慢慢来,先歇一会儿。”
容乐天坐下来喝了口水,然后往后一靠,把剧本盖在脸上,他喃喃地说:“抑郁症、抑郁症……”
奚嘉运突然问他:“乐天哥,你有没有找到切入点?”
容乐天一愣,“什么切入?”
奚嘉运解释:“情绪变化的切入点,找到切入点应该会好演一点。”
奚嘉运查阅资料、观看纪录片,不止看了自闭症的,也看了点与抑郁症相关的,毕竟他自己既不自闭,也不抑郁,所以只能通过纪录片和资料,来对角色进行揣摩,然而不论是自闭症还是抑郁症,如果需要情绪波动,那么必定会有一个契机。
奚嘉运又向容乐天补充道:“或许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引发了这次的情绪海啸。”
容乐天开始思索,聂导听完,问奚嘉运:“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奚嘉运上次的试戏让聂导记忆犹新,所以清楚他临场发挥很强,聂导问:“要不然你试着演一下,帮小乐找找感觉?”
容乐天一听,连忙拿下盖在脸上的剧本,“我觉得可以。”
奚嘉运是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没有演出来之前,他也不确定行不行,所以只是说:“有一点想法,我试一试。”
正如奚嘉运所说,情绪变化需要一个切入点,奚嘉运选择了钢琴。
毕竟容乐天所扮演的角色,黎新,是一位有名的钢琴家。
他坐了下来。
奚嘉运背脊挺直,姿态矜贵不已,他的手指放在琴键上,没一会儿,悠扬的琴声响起。他所弹奏的,是一首节奏明快的钢琴曲,莫名带着点雀跃与欢欣,聂导和容乐天听得心都跟着跃动起来。
不过——
不是该表演绝望与痛苦吗?
他怎么弹的是这样欢快的钢琴曲?
聂导和容乐天色疑惑。
正在这个时候,“铛”的一声,似乎是指法出了什么错,钢琴曲中断,坐在钢琴椅上的奚嘉运动作也是一顿,没过多久,他又继续弹起来。
“铛——”
没几秒,旋律再次中断,奚嘉运低头看了几眼,又弹起来。
“铛、铛、铛。”
这一次,他弹得很慢,也很用力,这导致那只白皙的手上青色的血管格外明显。至于这首钢琴曲,它本该轻快而明丽,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拖慢了节奏,沉重而僵硬。
不满意不满意不满意。
他怎么会弹成这样?
他怎么弹成了这样?
手指微微一顿,奚嘉运重重地按下一个琴键。
“铛——!”
他没有再往下弹,也再没有任何动作。
奚嘉运就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坐在钢琴前。
琴房灯火璀璨,明亮如白日,他的心却一片荒芜。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连琴都弹不好?
他怎么什么也做不好?
巨大的无力感袭来,奚嘉运感到愤怒,更感到悲哀与恐惧——他只会弹琴,可是现在,他却连琴也弹不好了。
他们叫他钢琴家。可是他弹不好琴。
他甚至弹不出来。
他。弹。不。出。来。
无尽的愤怒与悲哀一同涌上心头,奚嘉运仿佛被扯入了幽暗的深渊,他无法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冷静而又清醒地想——
我是个废物。
我就是个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我什么也做不好。
我怎么不去死?
奚嘉运感到恶心,他开始浑身发抖,他的手指颤抖不停,剧烈的情绪几乎攫取他的心脏,他用力地咬住嘴唇,低下头死死盯着钢琴。
或许过了几秒,或许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双手用力地按在钢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