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铃铛儿见笑拐生难得在此处久留,便亲自做了几样子点心小菜要呈过去。到了门口,门闭得紧紧的,只有菱角一个站在外头。
菱角与铃铛儿几个都是一批调理出来的,平时也交好,都十四五年纪,才留头不久,梳个丫髻,耳畔一对金瓜坠儿,做一样打扮。
铃铛儿便问道:“笑大爷在里头?”
菱角怕他冒失,便道:“轻声些!笑大爷正叫妈妈作陪哩!”
铃铛儿一笑,“正好,我做了几样子点心正要送去。”菱角脸上一红,急忙扯住她袖子,口里只道:“万万不可!”
虽然是清倌人,但到底都是风月场、烟花地出来的女子,哪里有不明白的。铃铛儿小脸儿上也是一红,立即噤了声,想着左右点心放冷了倒不好吃了,只能闷闷地折回去分给了一众姐妹,然后同菱角一道儿垂首在房前站着。
铃铛儿心道:“梅妈妈与我有恩,我却在这里呷她的干醋。笑大爷最不喜欢女子使小性儿,我这是自己通找不自在。”想到这里,她便也释然了,只是苦于自己沦落风尘,怕是配不上笑拐生这等大人物。自己空有花容月貌,将来却不知要折在哪个贩夫走卒、粗俗男子手中,又唏嘘感概一番自己飘零身世、福薄命运。
菱角与铃铛儿两个在门口枯等,隐隐听到房内的旖旎之声,都情潮翻涌不已,心如鼓擂、浑身酥软,想到梅妈妈平日教的种种风月手段,不禁好。
两个小丫头羞答答的,又心痒难耐,绕到南边的窗户下头,好不容易把那窗户纸用舌头舐出了个小洞,却谁也不肯先往里头瞧。
铃铛儿把菱角推了一推,道:“你去,我在此处给你望风。”
菱角嗫喏了一下,扭扭捏捏地往里头瞧,看了老大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咬着嘴唇直笑,两颊红欲滴血。铃铛儿问她,她也只是摇头不说,只道:“你自己来看便是。”
铃铛儿好地透过那一个小孔往里头看,只见梅妈妈把裙子全撩起来,露着一个肥腻的屁股,骑在笑拐生身上一起一伏,做了个倒浇蜡烛。她大揸着双腿,中央插者一个黑漆漆、昂昂然的物什,也看不清楚是什么。
铃铛儿知道笑拐生腿脚不便,便专往笑拐生腿上瞧,只见一截木头做的假腿歪在一旁。他一条腿是好的,直直地平伸在那里,修长有力。另一边却是紧贴着腿跟的一截残肢,蒙在上头的纱布带子也解开了,隐隐看到上头伤痕累累,一截骨头茬子裸露在外。
看到此处,铃铛儿心里一揪,心道:“俺们平日里只知笑爷人前风光,却不知他人后苦楚哩。我齐齐整整个人,却整日自娇自怜,我所受者实在不及笑爷万分。”她心疼地暗自垂泪,只恨不得代他受了这断腿之苦,便不由地痴了。
菱角看她久久不动,又有一滴滴的泪珠儿落到地上。平日里铃铛儿钟情笑大爷众姐妹也都看在眼里,此时只当她看见心上人与别人燕好,心里难过。菱角暗道一声:痴儿!
她出口安慰道:“好铃铛儿,你我风尘女子,哪里敢多做妄想?岂不闻鱼玄机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乎?”
铃铛儿这才回过儿来,见她虽会错了意,却到底是一片好心,只强笑了一下,拿帕子揩干了眼角,唯恐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菱角,我眼睛还红不红?”
菱角笑道:“早不红了。走罢,别被人撞见了,倒要骂咱们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