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甘喉咙动了动,攥着掌心冷汗,悄悄瞄着窗外。01bz.cc
云遮月色,通明灯火里,襄王这些号称精锐死士仍在拼命巡捕失踪的匪类,竟无一人发觉这盗印贼自窗子出去绕了一圈,又不知鬼不觉地回了书房。
只是府中无论如何搜不到人,书房处再灯下黑,也已有人慢慢搜了过来。
庞甘死死压住心头恐惧,瞄着窗外动静,暗暗盼着天英尽快带人搜到此处。
他若能及时示警,襄王人多势众,未必不能将云琅留在这里。
那个不知真假虚实的所谓“参知政事门生”,纵然真有这么一个人在府上,这般铺天盖地搜捕之下,也难免要被揪出来。
总比从此将太师府交出去,叫人任意摆弄操纵得好。
庞甘心底飞快盘算抉择,咽了咽,作势低头:“是,是,老夫这就写保举信。劳烦云将军来看一眼,是否合心意……”
云琅抬眸,抵在商恪颈间的刀稍侧了侧,看着庞甘挥毫动笔,劫持着商恪一步步走过去。
往朝堂之中塞个把人,是太师府用惯了的手段,不比吃饭喝水更难。庞甘几乎不用腹稿,笔下不停,一封荐书已顺畅写下来。
云琅站在桌边,看着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搁笔吹墨。
庞甘低声道:“荐书虽已写好,却还要用上太师府印,才能有用……云大人高抬贵手,容老夫去拿。”
云琅不置可否,侧了侧身。
庞甘深深吸了口气,垂着眼皮,朝书架走过去。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心事重重,慢吞吞走到窗边,不着痕迹回头看了看。
云琅单手挟持着商恪,细软织锦裹着的大印随意放在桌上,空出的手拿着那张荐书,正从头至尾细看。
庞甘眼底忽然豁出狠色,一头扑过去,嘶声开口:“盗印人在书房,快来!”
他喊出这一声,立即扑倒在窗下,任凭毒针暗器雨打一样自窗外铺天盖地追进来。
天英追着毒针暗器,飘进窗户,一双眼睛牢牢盯住挟持商恪的云琅,凶色从视线里渗出来。
云琅手中佩刀铺开雪亮刀光,密不透风护住全身,将暗器叮叮当当尽数击落。
他终于看完了那一封荐书,刀身一转挟回商恪,颔首抬眸:“不错,请太师用印。”
“云琅!”庞甘毫不在意此前狼狈,手脚并用爬起来,冷声大笑,“你疯了?你以为这般情形,你还能逃得出去?”
庞甘终于狠狠翻了一盘,一吐胸中恶气:“无非缓兵之计罢了!还请我用印?做你的春秋大梦……”
云琅叹了口气,看看那封荐书,点了下头:“好。”
庞甘顿住,看他色,皱了皱眉。
云琅解开那颗被细软织锦牢牢包裹着的大印,拿起来呵了口气,沾些朱砂印泥,在荐书落款处仔细按实。
庞甘盯着他的动作,笑容突然冻在脸上。
天英忽然想透,看向庞甘,眼底一片骇人凶戾:“你拿假印来糊弄我?!”
“也不算假。”
云琅好心解释:“庞太师只是布了个疑阵,将自己太师府的大印放在了看着隐蔽的地方。若受了威胁,便拿织锦裹了交出去,趁机周旋。”
云琅人不走空,挟着商恪过去,拾起拿来砸天英的包袱皮,将太师府如假包换的大印扔在里头,又将书房案前放印的木盒打开。
灯下黑,越是最容易看见的地方,越最不容易引人注意。
不知多少人来太师府找过这东西,光天英一个人,便已盯了不知多少日。
任谁打死也想不到,无数人盯着的这一枚琰王府大印,竟不知鬼不觉与太师府的印鉴交换,始终就放在了太师府的桌案上。
天英看着他动作,眼中透出阴沉狠厉:“你如何会发现?”
“我自然能发现。”
云琅:“我一入手就知道,大小分量虽然差得不多,纹路、棱角却都不对。”
庞甘苦心设了这一场局,自以为没人会发现,却不想被云琅轻易戳破,脸色煞白:“不可能……你为何连这个也知道?!”
云琅道:“因为琰王府这一枚印,是我亲手刻的。”
庞甘愕然抬头,看着云琅。
天英嗤笑出声:“荒谬!”
襄王府自有这一枚印的描述,天英看着云琅,冷嘲道:“宫中大印皆有规矩,你当我不清楚?琰王府印是一枚羊脂白玉,上刻‘浩荡百川’篆字,明月云纹,右角一处裂痕,内渗赤红朱砂……”
云琅道:“那不是朱砂。”
天英皱紧眉:“那是什么?”
云琅抬手,压了下胸口叫寒意蛰得微滞的伤处,并不作答,凝运气。
今日来太师府,本就不可能从容脱身。
云琅早做好了涉险的准备,不论哪一种办法,只怕都要结结实实打一场。
商恪不便出手,过会儿打昏了塞在桌子底下,大概也不至于牵连。
天英手下的都是刺客死士,最善暗杀,外面的夜色是天然掩护。老庞甘这一喊,将人都召到书房,反而帮了他的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