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航道现在使用的跃迁通道分为两种。一种是进行了人工干预的天然虫洞,靠技术维持其稳定性。另一种是在科技大毁灭之前,利用力量强大到超越联盟科技水准的空间源开拓的人工虫洞。
当然,自空间源发生叠态坍缩后,人类失去这一利器,人工虫洞的数量再未增加过。联盟近年来增加的新航道,都是勘探队满宇宙漂,一个一个找出来的天然虫洞。
陆封寒的想法很实际——要是这个天然虫洞确定稳定,就可以派人验证另一侧的出口位于什么地方,能给联盟开出一条新航道也说不定。
舰长轮着汇报完后,文森特在虚拟屏上展示了《勒托日报》的头版:“信息很多,知道你们懒得看,我简单概括一下。”
“第一是,抓了不少反叛军投来的暗桩,审几个牵出一大片,挖出了一个情报网,中间遇见信仰的狂热者,出现过自杀或者自爆的情况,不过都没出什么大事。
第二是,捕风、蜃楼、机动跃迁被奥丁方面用在了战场上。反叛军各军团都放了小一半舰队在中央行政区,不过全被打残了,聂将军已经陆续夺回了提亚马特星、安努星、伊亚星、马其顿星以及三个空间站、两个太空堡垒,外加十三颗矿星。”
梅捷琳话里嫌弃明显:“反叛军这操作有点迷,为什么非要分解自己的战力,从前线抽一半兵力到中央行政区去杵着?”
陆封寒回答简洁:“两边的利益都想沾,前线和中央行政区都放不了手,各军团间没有信任,怕自己吃了亏。”
文森特继续道:“第三是,一直在勒托充当反叛军发言人的霍金,对就是那个老不死,在公开演讲的时候被人刺杀了,重伤,立刻进了治疗舱。”
陆封寒眉心一皱:“刺杀的人是谁?”
“一个年轻的学生,差点被击毙,被联盟藏在勒托的人救下来送走了,没死。”
文森特叹气,“不过这导致勒托的管控更加严格,例如图兰学院,学课程量翻了倍,学生闹罢课没用。据说图兰学院内网交流区现在最火的,是教人如何在学课上睡觉不被发现,每次考试则会有学提供考试重点,确保预习一晚上,全员成绩都能考过,不会被为难。”
说到这里,文森特停了停,语气复杂:“情搜部门收到图兰学生秘密传出的信息,说不用太过担忧,他们会在监控稍微松懈的晚上,学习自己该学习的知识。”
龙夕云接话,每个字都发音清晰:“心中的信念不可丢弃,对真理的追逐亦不可半途停止。”
这是图兰学院被枪杀的三位教授说过的话。
而今,他们的学生们将这句话贯彻得很好。
空气微微一涩。
梅捷琳被光粒子槍打中都没哼过一声,偏偏在龙夕云复述这句话后,觉得喉口微痛,低低骂了句“真他妈不是东西。”
文森特调整了语气:“河对面的第一军校,在秘书长和聂将军离开勒托时,学校临时举行了一个毕业典礼,宣誓完后,全校学生几乎都跟着聂将军走了。
匆忙奔赴战场前,据说因为担心前线军需不够,那帮学生把学校差不多都搬空了,射击练习场里连一颗子弹都找不到,营养剂更是一滴不剩,还真是贯彻了’勤俭节约‘是美德。”
他开头几个字的语气尚显轻松,但说到后面,心里却沉得像压了块巨石。
若非情势所迫,怎么轮的上学生脱下校服、换上军装?
即使是军校的学生。
他们应该像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一段完整的校园生活作为记忆,在毕业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通过毕业考试,再在毕业典礼上一起宣誓,以骨为刃,以血为盾,仅为联盟,一往无前。
陆封寒截断快凝滞了的气氛:“等他们回学校上课时,按照教授和教官的性子,搬走的东西,就算只剩子弹壳,都会让他们如数还回去,毕竟,学校穷,没余粮。”
气氛骤缓。
开完会,陆封寒靠在椅背上,缓了缓紧绷的精,问破军:“祈言还在设备室?”
破军立刻回答:“是的,首席认为中控系统的自我修复能力还不够全面,因此正在调整星舰中控系统。”
“嗯,”陆封寒抓起搭在一旁的外套,准备去设备室外等祈言。
一路上,破军絮絮叨叨地跟陆封寒说自己看书后的读后感:“书上说,人类的身体每分钟会脱落两万五千个外皮细胞,这样是否可以理解为,人类每时每刻都在化作尘土?这样的想法感伤而浪漫!”
陆封寒极为敷衍地回应:“对。”
“人类真是的种族,人类的大拇指与同为灵长目的大猩猩相比,多了三块肌肉,因为这三块肌肉,人类可以使用工具,和猩猩走上了不同的进化过程。”
陆封寒心里这么想,也这么说了:“破军,你话为什么这么多?”
“将军,我不得不提醒您,这是您亲自选的。首席曾问您,您喜欢话多的人工智能还是话少的,您的答案是‘话多一点的’。”破军思索片刻,“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陆封寒想,你可能不太清楚“一点”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另外,自我形容还挺精准。
到设备室外面时,陆封寒只等了几分钟门就开了。
踏出门的祈言捏了捏眉心,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朝一个方向看去。一个人影映入眼里,他的眸光微亮,脚步加快:“将军?”
陆封寒握了来人的手,果不其然,透着一股凉意,他嘴里应道:“来接你下班。”
如果将太空换着行星,指挥舰换做地面,那么,他们真的仿佛联盟某个角落里最普通的两个人。
“我看了看中控系统,有方案了,两三天应该能修补完成。”在通道不算明亮的光线下,祈言五官清隽,像一丝丝淡墨自宣纸透出,让人一眼看过,视线便忍不住停留。
陆封寒紧了紧握着的手:“指甲长了。”
祈言期待:“将军给我剪?”
陆封寒在这些小事上从不会说不:“嗯,我给你剪。”
确实也像他在勒托时想的那样,替祈言剪指甲,变成了一个长期开展的业务。
洗过澡后,祈言裹着黑色睡袍坐在陆封寒腿上,手被对方托在手里。
陆封寒意态疏懒,下巴搁在祈言肩窝处,剪得很细致。
他每每看到祈言的手,总觉得这是一件艺术品,线条比例精确,骨节匀称,让人忍不住放在掌心把玩。
祈言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见弧度平滑:“我指甲长得有点太快了,三天前将军才给我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