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演皇帝的是林温元。
此时林温元看到亭邈,再也没有想炒cp的心思了。公司给他的答案让他最近几天睡也睡不好,一想到杀青后可能面临着雪藏或者解约,浑身都充满着恹恹的丧气。
但非亭邈自恋,他能感觉到林温元看他的眼变了。
不再像从前那样露骨,可眼底似乎隐忍着某种淡淡的情愫,每每对上他的视线时,也总有些头皮发麻。
亭邈搓搓脸,朝远处监控器房里的傅英看了眼,深吸口气。
场记打板:“第一场第一镜ct!”
冧朝四十年三月初七,春日正盛,手摇木铎的采诗官踏着清晨的寒露,从容地行走在官道上。
他刚离开抚清县,背后的行囊里装了不少刻好的竹简,收获满满。
半晌后,他下了官道,徒步于寻常农户的阡陌间,远眺一望,见前方村落幽幽伫立,仿佛在等待他采诗而去。
但他已经累了,便随性倚靠着树木,小憩片刻。
许是路途太过辛劳,采诗官须臾沉沉入睡。
纤长的睫毛有些稀疏,懒懒地耷拉在眼皮上,采诗官的面容竟极是清澹。恰好树下微风轻拂,牵起了额边细碎的发丝,或调皮或贪婪地垂在他清隽的脸上,而后又轻柔地离去,像是不忍惊动熟睡的少年。
然少年虽已熟睡,梦中却忆起半年前初出王宫的光景。
玉带金冠的君主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眼前的红鲤池,沉声道:“风杪,你孝期既过,是该上任了。”
亭邈跪而拱手道:“是,君上。”
林温元饰演的皇帝名叫萧彻,见褚风杪跪下后,立时转身,将他虚扶起:“你父亲为冧朝忧劳一生,采诗有功。如今你也算是承父采诗了。”
亭邈沉声道:“微臣定不负所托,为君分忧。”
萧彻从来都不用怀疑褚风杪的忠心,不过,他心里却有疑问:“风杪,可知本王设采诗官一职的意义所在?”
亭邈讶然抬眸。
林温元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是独属于君王的风华,不止于此,还藏着些许试探与猜量。
林温元这场戏演得不错,情绪饱满,周惇在监控器室满意地直拍大腿。
皇帝的询问,让褚风杪想起了父亲,那个为朝廷忧劳一生的男子。
亭邈微怔了片刻,唇边浮起一抹轻笑,朗声答道:“采民之言,献与天子。使其知民乐,知民苦,知万千风俗,亦知……亦知君上得失。愿为君者听此一言,纵有贪吏奸臣,自当无畏无忌。”
林温元迅速接戏,满意道:“不愧是风杪,纵有贪吏奸臣,自当无畏无忌。天下大安,民之所向。”
亭邈眸光微转:“亦是君之所向。”
林温元闻言一顿。
须臾后,林温元朗声大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面露赞许:“风杪,你也算是我的知音了。”
听到皇帝自称“我”,亭邈颇惊,忙拱手:“微臣不敢。”
“有何不敢,你褚风杪少时也是桀骜不驯,如今年岁长了些,性子也变得沉稳了。”
亭邈垂眸不言。
林温元顿了顿,忽然面色凝重:“沉稳好,这样方能沉下心,做好这采诗官。中原大地沃野千里,百姓欢乐疾苦终是离本王太远,各地虽有官员但难免会有差错。”
亭邈微一思量:“所谓天高皇帝远,正是此理。”
“哈哈哈,天高皇帝远。”林温元情凝了半晌,失笑:“风杪啊,也就只有你敢与本王这般说话了。”
亭邈知道自己逾距,立时装乖:“微臣知错。”
林温元见他这般,笑着摇摇头,目光再一次凝在亭邈的脸上。
这是一个潇洒自在的少年,或许他心中还藏着从前的桀骜,但萧彻相信,他足以承担……
“卡!”一声爆喝响起,片场拍摄暂停。
周惇脸色不悦,但想着林温元前面拍的不错,语气还算松缓:“林温元刚刚有些出,看呆了吗?注意,你是皇帝,眼里是试探和迟疑。”
林温元脸色微变:“导演,我知道了。”
周惇喊:“继续!”
场记再次打板:“第一场第二镜!”
林温元深吸口气:“褚风杪,从今日起始,你便是本王的眼睛,是本王的腿,是让本王足以看遍天下的利器!”
亭邈心下震撼,立时跪地俯拜:“微臣遵旨。”
可,皇帝下一句却道:“但风杪你要记得……”
亭邈缓缓抬起身子,静听君主的话。
林温元靠近他,声音徐徐传至他耳间:“最重要的,你是你自己。本王只能在皇城俯瞰,而你可以走遍中原大地,这便是你的一生,褚风杪,你可决定了?承父采诗,一生不悔。”
手摇木铎走遍中原大地,承父采诗。
更是年迈的父亲为之付诸生命的采诗。
一时间,亭邈竟目光模糊起来,眼前似乎浮现起了一层层薄雾,拨开之后尽是幼年时父亲与他谈说过的四海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