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你退一点。”
学校老师带来校工,校工还穿着拖鞋,一看就是临时叫过来。教学楼楼道上锁的铁栅栏门前,戴眼镜的斯文教授焦急徘徊,严肃面孔毫无电视上的亲和感。
校工仔细检查了门锁,说:“还是好的嘛,没人打开,哪会有人在里面?”
“哎呀,叫你开你就开,我们有事要上去。”学校老师看了一眼刘同贵,让校工快点开门。
锁一解,刘同贵丢下一句“就我上去”闪身进入教学楼。
刘同贵听到一点响动,朝那方向喊了一声:“吕竹!”
回应他的是满走廊的空荡。
汗水滑下教授眼一眨不眨的面庞,一间间教室搜寻,有几次,他都听到声音,但奔过去,什么都没有,让他怀疑追逐的是鬼魅,或者遇上了鬼打墙,对方正乐于和他捉迷藏,他甚至能听到几声仿若空耳的桀桀讥笑。
“小竹,别玩了,吕虹今天也在......”
噔噔噔,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他心下一喜,回头却看到是吕虹和助手。
曾经畏畏缩缩的小女生如今遇事老成,她怪的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镇定地走向他,让他感到一阵阵羞愧,落别人眼里,他现在一定有点失常。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动静,马上就顾不得其他,朝最近的通道跑去。
他跑得不麻利,光可鉴人的皮鞋令他踉跄了几次,教授不是运动健将,但他着急的样子,就像在攀登他仕途的云梯。
吕虹跟到楼梯口,就看到十个阶梯以上的刘同贵踩滑,从上面滚下来。
表彰会上,有一个学生缺席了。
学生是这次表彰大会的重点表彰对象,主持人专门念了他的介绍,称他为品学兼优的楷模。
念着念着,主持人的笑容越来越尴尬,警卫队的那些学生在讲台上站成一排,等了足足五分钟,全校师生乃至校外的领导齐齐等了他五分钟,下面的人才哗地明白,这个学生没到场。
正是青春年少,各种冲动任性出格的事每天都在校园里发生。台下,他的家长还沉浸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里,心想她养大的人什么时候成绩名列前茅了,就看到学生的班主任跑到领导席所坐校董事会的刘教授旁边递耳朵。
有人打小报告了。
助手引领吕虹进入教学楼,原本女士优先,助手走在她后面,一见刘同贵摔下来,飞快地越过她,扑向刘同贵,“教授!教授!天啊!”
痛心疾首,“简直混蛋!我去追。”
助手叁步并两步消失在楼梯口,剩下刘同贵和吕虹无语对视,吕虹怎么都没掩住唇角的那抹讽笑。
刘同贵扯住她,“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他想撑起身体,好像摔到了尾椎,撑了几下还坐在地上,还是吕虹把他扶起来。
“放心吧,他逮不到人。”
刘同贵迟疑了下,“嗯,小唐没他熟悉地形。”
是啊,他在天台睡觉旷课,不就是你刘同贵包庇的么。
这两个男的其实都不指望她,不然不会让她这个家长蒙在鼓里,但她很会押时机,就坚定地跟着刘同贵,虽然她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长都来了,学生反而没来,是不是该让家长充满心理阴影之类的,但整场作秀,都有戏码安排,她坐在下方,又重回校园,扮演着一个老实的平凡无的背景板学生,目睹了班上的风云人物发起一场狠命,她无法加入核心部队,但忍不住在场边鼓劲,为他们的反抗,为他们的与众不同与旺盛的生命力。
刘同贵真不是跑步的料子,难怪当年他这个大男人要把她一个女人送出去探路。
他们在走廊没走几步,头上那层脚步声隆隆,如同踩着他们头顶过去。
“等我一下。”吕虹撇下刘同贵,独自沿着楼道往上去,走到楼道出口也是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她停止。
卫生间门严丝合缝紧闭着,门板还在颤抖,她轻声道:“小竹,刘同贵还生着病,你怎么可以推他?把他推下楼梯,现在还在原地躺着。”
要是别的人,在这个年纪听到冤枉他的话,早气得蹦出来了。
但她低估了他。
沉默了会儿,她若有似无的声气叹息:“连你也轻慢我。”
她一直在培育他自私,放纵他的部分天性,可人,无论什么品种的人,都不是泥土,可以任意塑造。
另一部分的他,自发地与她所愿相违背地生长,屡次触发危机,谷雁卉说过,一个人性、超我的部分占据太多,他就是不真实的,无法存活于世间。
他的问题就是一半非常不真实。
所以刘同贵的儿子说,他在雷暴天气中自愿走出防空洞,是为了向她证明,他不是个小孩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这么卑微这么委屈巴巴的理由,不会是吕竹,他曾弱小,但弱小时都不曾委屈自己,会吃东西时就盯着她手里的任何食物,对于想要的从来就大胆,他是她带大的,他们的审美和行事作风是相通的。
当然,专属于她的审美观,美是双赢,是和谐。
“一、二、叁......”
门板被轻易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正对门口大开的窗户呼啦一声,又把门吹上。
吹上之前,里面的情形清清楚楚展现在眼前——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然后门板由惯性合上,轻微颤抖。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没人轻慢她,是她自己轻慢了自己。
刘同贵从后面上来。
“哦,我有点急,发现这儿是男厕所。”她快速说。
“小红。”刘同贵停顿了下,还是决定跟她说:“有个女生,没上这次的表彰名单,他们班里的男生联合起来抵制这次的表彰会,我以为看住之恒就行,没想到小竹......”
“吕竹跟那女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