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想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
戎玉身上曾经有无数的伤痕。
角斗场从不怕毁了戎玉,他们只怕戎玉毁得不够漂亮、不够精彩,不够让人拍案叫绝,不够赚来哗啦啦作响的星币。
幸运的是,戎玉在被彻底摧毁之前——逃了出来。
这是一个迹。
乐甜说完了,自己也攥紧了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的。”
她相信戎玉就算告诉季礼自己的出身,也不会说出这些细节,只有她才会这样多嘴。
可只要提到角斗场,就没有一个细节不是痛苦的、关乎死亡和残忍的,甚至连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但如果他现在去问戎玉,那家伙只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比如,说地下室有一只胖老鼠,总会偷吃他的饼干,可当他真正守株待鼠,抓到这个小坏蛋的时候,那只老鼠又吓得不敢吃东西了。
再比如,说曾经有一个斗兽的精体是一只狐狸,有蓬松的大尾巴,被他偷偷揉秃了,险些要跟他死斗。
再再比如,说龙骨的竟然很温柔,会私下给他讲很多童话故事,有一段时间,他很喜欢训练,因为那是唯一能听故事的时间。
说到这些的时候,戎玉甚至会认真地担忧那只胖老鼠,说它其实很笨,还被其他斗兽扯断了尾巴,在他逃走了之后,恐怕再也没有人会把饼干和橘子放在地上等着它了。
戎玉好像永远都会忘记难过和疼痛,很容易就投入到那些微小的快乐中去。
这是他为了活下来,而被迫做出的自我保护,直到现在,终于变成了他的本能。
可她没有这样的天赋,她只要一说起那个地方,想不到一丁点儿快乐的回忆,哪怕只捡最平淡的来说,也是伤痕叠着伤痕,血肉模糊的一团。
要是戎玉知道了,或许会怪她多嘴的。
季礼没说话。
乐甜沉默了一会儿,:“季礼哥,这是我们的悄悄话,好吗?”
季礼轻轻按住了她的肩,低低地“嗯”了一声。
季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戎玉还睡在床的内侧,把黏皮糖抱在怀里,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心微皱,睡相却是很乖巧的。
他坐在床头,又找回那个戎玉的摆件,按了一下按钮,那个名为龙骨的迷你机甲投影,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季礼伸出手指碰了碰。
那座机甲就隔空摸了摸他的头,又跳了一个傻乎乎的舞蹈。
这似乎是戎玉预先设定好的互动模式,季礼愣了好久,又轻轻放了回去。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戎玉的脸颊。
却不知为何颤抖了指尖儿,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却再也不敢触碰。
生怕把这人弄坏了。
小少爷头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他没办法回到过去保护他,而现在的戎玉,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他无法回溯时间,也没法改变过去,他的难过愤恨统统无处落脚,只能在心头徒劳无功地挣扎,没有比这更无能、也更无用的情绪了。
乐甜说戎玉已经不会难过了,可他记得,罹幻星的戎玉,在幻觉中对他说“救救我”。
他怎么能到梦里去救他呢?
最终只剩了一个轻飘飘的、了无痕迹的吻。
落在了戎玉的额头。
他如果真的是黏皮糖就好了。
至少能替他舔一舔那些消失的伤口。
第53章
第二天戎玉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还蹭了一顿表妹做的早饭,饭桌上被乐甜撺掇着,让他带季礼出去逛逛。
临行前,戎玉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头也不回地对着季礼道:“衣服脱了。”
季礼愣在当场:“什么?”
“脱衣服,我给你找身我的衣服,你的衣服在这儿太扎眼了……”
簇新又得体,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是一个娇贵的小少爷。
话音未落,就瞧见季礼钻进浴室里去了——小少爷不好意思当着人换衣服。
戎玉没想过,季礼是只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儿换衣服。
戎玉其实比季礼要矮一点,但由于真是长高的年纪,所以平时买衣服都喜欢宽松一些的,穿到季礼身上也还算合体。
t恤是磨了毛边儿的,松松垮垮地垂到手肘,牛仔裤是破了洞的,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膝盖来,修长结实的腿就在牛仔布里若隐若现,他没见季礼做这样的打扮,乍一看,竟然愣了一愣——
小少爷太漂亮了,以至于穿什么都好像挺贵的样子。
穿在季礼身上,就像是叛逆期逃家的小少爷,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回去继承几百个亿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