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目光偏移,看了看他身后的树木、绿草、镜湖。
“有了。”
“是什么?”
“是景很好看。”
白双狡黠一笑,咬了咬下唇,满眼试探。
“是么?”他挑眉,伸手摸了摸她清瘦的面颊,“我却觉得是人好看。”
有风拂过。
轻柔的如同此时黎绶有几分粗粝的手指,触碰她的脸颊一般。
白双不知面上传来的柔软,软至了心底的感觉,是风,还是因为他。
一时没有忍住,她握住了他的手说:“嗯,我就知你一定在这里。汝漓,你真可恶,又好又可恶!若除夕不与我遇见,你就知道我一定会来这里?”
除夕那日不见,那可能到此时,她都还不知道,汝漓真的活着。
黎绶反握住了她带着水渍的手,说:“不是遇见,是我没有忍住,所以刻意为之。我不是日日要回宅院,大多数在这里,在军帐中呆着也不常出营。我知道你来了沙堰北,便想见你,却又不敢露面。”
如若不是远远的周遭还有人,黎绶可能早就忍不住要抱住她了。
就连此时握着她的手,都是用身子挡住了。
白双闻言,惊了一惊。
“汝漓,你如今说这样的话简直信手拈来。你这么久在军营中可学了不少的坏东西?”
黎绶摇摇头,“你只以为我到沙堰北才开始想你的?在白马寺,我就一边在静室懊恼忏悔,一边却还要想你到梦见你。”
如此赤裸的话语,令白双心惊肉跳。
饶是次次肌肤之亲时,皆是她主动引诱,但在听见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白双的面颊都红了。
“汝漓,那你如今可还会在戒律之中,苦不堪言?除夕那一日,做坏人的可不是我。”
黎绶听后呼吸一滞。
白双娇俏刁蛮,也率真大胆。
可这床笫之事,她还说的如此坦然……
这一下,轮到他脸红了。
黎绶不说话,白双便嘿嘿一笑,说:“世间再无汝漓,众人只以为你羽化成佛,那今后,你便只是我一个人的汝漓了!”
原来当初梦想中的事情,真有可能实现。
白双开心的晃了晃他的手,又说:“你不再是大黎的佛,所以你便不用再忏悔。往后我就不回京城了,等到时局安稳之时,我就和你在这大漠,在这沙堰北安家如何?”
黎绶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双便有说:“好吧,你若不喜欢这里,那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摩国?你爱佛理,我也不会觉得枯燥。这近一年来,我已经手抄了好多佛经,能够背下来的佛经都已经有……”
还未说完,黎绶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打断了她说:“双儿,有朝一日,我会回去京城。”
白双不解,“为什么?倘若让世人认出你来,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又或是让皇上也知道你是假死,那会不会治你欺君之罪?难不成你是想永远带着遮掩面容的东西,只在无人或黑暗之时才露出面貌么?我不想,汝漓,这实在是委屈你。”
他粗布下的唇张了张,却将真话说不出口。
“汝漓,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回去京城。”
白双皱起了眉头,忽觉他假死一事,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黎绶顿了顿,才道:“因为汝漓的使命完成了,但是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双儿,你不是想看见这大黎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么?”
“可那又同你何干?”
白双的眉头越拧越紧,她不明白,这与如今已无任何身份的汝漓,有何干系。
黎绶道:“双儿,我……”
未说出口,便听见耳边一道婉转鸟鸣声响起。
她还眼巴巴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但黎绶已松开了她的手道:“双儿,我得走了。等到下一次再见之时,我便告诉你好么?”
白双自知了那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鸟鸣声实际上很特殊,便点头应下说:“好。”
得到回应,黎绶不得已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身形轻盈闪过,片刻之后,她就找不到闪入人群中他的身影了。
收回目光,白双的手指抚在自己锁骨之间。
这里,有微微凸起的东西。
衣襟之下,是被用红线穿过的黄纸符篆迭成的叁角形。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每每心头不安时,她便要摸一摸汝漓曾经亲手给她写的符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