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漓闻声低垂了头,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那匕首,终是伸了手去拿过。
“汝漓,你五岁至十五岁时,是由少林寺的了悟师父带着你学武,此事乃是师潜当初耳提命面之事。不让你识中原字,也是他曾嘱咐过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知放任你自行长大,是好事还是坏事。”
良久,才听见汝漓回应道:“师父,你别骗我。汝漓是犯了戒,若您要将我逐出师门,赶出佛门,汝漓自然是无一怨言,只是这样的话您不可再说……”
“犯戒?”导业看着他道:“汝漓,我早就说过了,你本来就是俗家弟子,是佛祖庇佑的龙子,无犯戒一说。”
“师父……”
干巴巴的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是无父无母,他的母亲是得过圣宠的玉贵妃,而他的父亲是当今大黎最尊贵的真龙天子。
不是从未相见过的人,而是只要不周游,几乎每个月都会见面的尊贵之人。
汝漓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心中五味杂陈,莫名的情绪繁复,似是要将他的胸口震裂,从里面钻出来。
震惊、疑惑、担忧、庆幸、害怕、无措,还有可笑。
导业幽幽的叹了声气,站起身说:“两日后宋世子会再来,届时他会接你离开白马寺,自此世上再无汝漓。”
话语中带着几分告别的意味,于是二十年来,汝漓的面上第一次出现了惶然的色。
“汝漓,我没骗你。如今是大黎需要你的时候,不管你是汝漓还是二皇子,都要站出来,为大黎排难。”
说罢,导业便再也不看他,拿着念珠朝着阶梯上去了。
身后留下汝漓一人,坐在石凳上,低头看着手上的匕首。
匕首出鞘,闪着银光的刀刃这么多年未曾打磨过,都还如新。
他呆呆的望着这把匕首,失了。
难怪从小时跟着师潜进宫讲经之时,只有在与皇上和玉贵妃单独相处时可以摘下帷帽;难怪玉贵妃在看自己的时候,双目总是含泪。
初时,他还以为是玉贵妃看见了自己,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现在想起,汝漓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孩子就在眼前,却只能离得远远的,借由佛经才能说上几句话。
可这样天大的秘密在如此平静、甚至他因为方才见了白双还心头欢欣雀跃的时候,被剖开摆在了他的眼前。
汝漓紧紧的握着匕首的柄,面上的色没有将心头的情绪表现出来一分,最后竟生生的滚落了两行泪下来。
他早已接受自己来于尘土,终将归于虚无的事实。
受众生仰望、肩负众生希望,是他从小便知道的因果。
可要换个身份去救谁助谁……
此刻,他心中的感受,早已不是‘复杂’二字能说的了。
……
距离皇城外百里的护城军营,因为宋世子的到来,而军心振奋。
众人却也知他天黑时到的军营,又是单枪匹马,定是有什么机密要事。
于是瞧见他的人也并没有声张。
护城军列,是归平关伯管。
两年前,从边关平乱回来的世子,未得封号,但却从侯爷的手中接管了几近万人的军队。
而宋世子虽然年龄小,却令人服众。
上到将军,下至杂役,无一不尊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