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嵩文没说话,他这个人就爱用沉默给人压力,习惯了也就那样。
到了卧室,我准备拿两件衣服去洗一下,岳嵩文也要换衣服,但是没打开他的衣柜,先打开我的衣柜,一打开我就明白了,里面非常之遭乱,简直像被洗劫过,并且那位无耻的罪犯好像要在这里翻出一件价值连城,却只有一毫米直径,米粒一样的宝物那样,尽情淘了个遍。我理解岳嵩文的心情了,而且我还偷了他一件衬衫。穿回家洗的时候我才看见标牌,非常之昂贵,他天天穿这种好东西怎么就给我买少一位数的,还装特大方特疼爱我的样子,真是抠搜家了。
我说我拿了你一件衬衫,晚上给你带过来,岳嵩文问:“你一会儿去找你同学?”我说晚上是一个将来时表不一定时间发生的事,岳嵩文短短地笑了一下,不如不笑,但把这当成一位美女闹小脾气的娇嗔让我心情好了不少,我说对不起啊,没给你说一声就走了。岳嵩文看着我手里的衣服说,刚回来,先去洗澡吧,意思洗完了再说。
这个澡让岳嵩文这句弄得洗得既好又不好,好的是我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不好的是心情有点忐忑。出来后岳嵩文又让我把头吹干,我说没事然后一屁.股没坐下来,跪地上抱着他的腿玩,我更希望气氛是游戏的而不是谈话类的,因为我知道他准备要给我进行一些他觉得有必要的慰问吧,但其实我一点也不需要,不想让他开口。
岳嵩文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因为贴着我,他的掌心渐渐地热起来。我拿起他的手用脸蹭,玩他的手指,呼呼往上吹气,老岳看着我玩,“你该跟我说一声的。”
我说:“等着她没事我才回来的,要不也不会这么晚。”
岳嵩文说:“没事了?”我说:“是,挺好的现在。”岳嵩文说:“那就好。”
唉,岳嵩文不该说话的,他好像很有把握,他开口前我是想等他一提这件事就起身走人躲掉的,结果他开口之后我就想说了。我说:“我觉得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事。”岳嵩文拉我的手,让我别在地上坐着,他说:“是啊。”我这时看看他,忍不住说讨好的话:“我希望你别生病,永远都健康。”
岳嵩文笑起来:“我还好好的,你说这话。”我不好意思起来,“哎,我不会说话你也知道。”岳嵩文把我抱怀里,我们就这样坐着,在这条人生的川流里暂停一会,相互陪伴一会,这时候都是和解的,在这四个字之外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能在一些时刻里有一个这样愿意陪你坐一会的人,也是很幸运的吧,我真切地渴盼我能持续获得这种柔情,在这种柔情里我暂且感激地祈祷,希望全天下的人,无论好人跟坏人,都不要总是那么寂寞。
结束这个拥抱的时候我又想抽烟了,我说要下去买点东西,顺手倒掉了垃圾,在便利店门口的餐桌边坐下,我看着那些小区里的人们,他们有的看起来很开心,我也曾有过一些快乐的时刻如果那时有像我这样的旁观者也会发现我看起来是那样的快乐。这些现在看起来很开心的人也经历过生活的创击吗,他们面对这些是否也有伤痛和恐惧?但是度过这些,依旧可以展现纯粹的开朗面容。我思考我的始与终,发现我经历的要素过于繁多,适合用于一些小说或影视作品的创作,但真正提笔前一定会删减去大部分以免太繁冗的要素让那些见惯一切的观众唾弃叙事的低级。也许我该成为一名伟人,在写自传的时候可以把它们统统保留以让大家瞻仰我的不凡,但我尚不是一个通过宣扬痛苦获得关注并彰显自身的自恋鬼,如果老天也愿意处于审美疲劳的考虑而为我删减一些,我是很感激很乐意的。但同时也思索,删减后的我还是否能成为我。
抽完烟后我买了一点零食回家,岳嵩文看了一眼,我坐在沙发上慢嚼零食,忽然手机铃响,温州女孩跟金牛女孩问我住在几号楼,他们已经进来了。我说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她们说不用她们把我当行李给我送到楼下,我看看老岳,岳嵩文问怎么了,我说有朋友来找我,岳嵩文说:“在哪?”我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给她们说了地址,但她们不知道几号楼,我下去找她们,让她们别往这走。岳嵩文说咱们学校的?我说嗯,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岳嵩文说:“没关系,你去吧。”
我穿了鞋就跑下去了,正好这里车也不是很好进,她们卡在前两栋楼的绿化岛那里,她们穿得挺漂亮的,提着我的行李箱,还有一兜东西,我一时间很受鼓舞。她们俩把行李箱给我还说要给我送到家里,我说算了算了你们车卡在这动不了,金牛女孩把那兜东西给我说她们俩路过某处给我买的,我说哈哈,客气客气,坚持没让她们送,说家里舍友不喜欢有别人进,等明天上完课请她们吃饭。我们笑闹地说着话直到一辆车开进小区,被堵在后面,我连忙让她们回去。这片岛形绿化正在客厅的窗子视野里,我跟她们聊天时完全能模拟岳嵩文在窗户前看我们的样子,那种观察的角度,若有所思的情。他喜欢这种简单而快乐的女孩吗?他有想过要用这种生机添补他曾经的失落吗?我想起金培元跟我说的,岳嵩文从来没跟那些他挑中的女孩建立什么包养关系,他只是把她们介绍给其他人,让她们获得想要的,或者让她们以为自己能获得想要的。金培元的解说让我捕捉叁个问题开始思考,一是他最开始说我是特殊的是有依据的,我该对此感激?第二个是乱睡女学生跟给女学生拉皮条哪一个更卑鄙?第叁个是我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一面往家走一面看那个大包里有什么,真是心有灵犀,里面正有一盒爆珠烟。我坐电梯到门口,岳嵩文出来帮我拿行李。我说我没跟她们说你的事。岳嵩文轻微地摇摇头好像是不太在意。他肯定知道我不会说什么,我的嘴还是蛮知道轻重的,不然他也不会让我跟他乱缠这么长时间。
——如果我是感激的,我会拿他的一些话串连起来当甜蜜的珍珠项链挂在身上锁住自己,比如他在广州说的“没有这样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办了”,天呐,那真是梦幻的甜蜜,然而我已经想清楚无论他跟我回家还是带我去广州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至今为止广州的事他一句也没提,甚至我没联系他他一声也不吱,他可能根本没打算离开北京,在广州是给我画饼或者是单纯不费力的小小测试,做这些他一点也不吃亏因为他会得到我的全心的迷恋和细心的伺候,这下一切罗曼蒂克都被打散了。他总是这样,踹他个狗日的,岳嵩文除去他的美丽皮囊像所有男人一样想要从年轻女孩身上占便宜,拿剥夺来的东西当战利品,有时还会给他的同类分赃像金培元,说他有多卑鄙我也能一桩桩清晰地数出来,这时候我恨我自己不上不下的智慧能把一切不清不楚地想个大概,我其实也想像那种投稿恋爱小甜事的傻女孩们把男朋友不让穿露肩衣服,生理期命令她不许喝凉的这种破事儿投出去让全天下人看然后喜滋滋地等跟她一样的笨蛋们呼叫好霸道好爱好羡慕。我也想这样,这些女孩是真的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而不是被物化也不会觉得男的是什么自以为是大傻逼。我根本不觉得男人会爱女人,不得罪人的说法是我不相信有男的会真的爱我。若问我到底在搞什么我发现遭乱地生活也别有一番秩序,如果无法避免被搅拌的命运不如顺时针地跟着它的节奏率先把自己混合成浆糊也能收获一团相对论的和美。
在脑海中将语言排兵布阵是我使用的减少思考残酷性的轻巧诡计,编排完一套叙述后我轻飘飘回归现实,老岳又在厨房跨擦跨擦切菜烧锅,这个疯狂的厨艺爱好者,不过男的有点居家的爱好是非常可取的。我把行李拖到墙边提着袋子到客厅桌子上拆分,还有一杯奶盖果茶我扎开细品,袋子里还有一些美味食品是大家对我的慰问,还有点心之类的需要尽快食用的东西,我把它们摆出来剩下的提到客房。老岳让我去端菜,他备菜时把菜品分类码放的齐齐整整,我端出菜来岳嵩文让我盛饭先吃,我当然把饭盛好后乖乖等他,老岳问桌上那是什么,我说同学给的,我说我们一会儿一起吃,老岳当然不吃。
于是饭后我独享一切,老岳还在餐厅做善后工作,他是不是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我属于复合型工具,原来没我的时候他总在教工食堂吃,如此思索我便发觉自己对于他的重要之处,他上哪再去磨合一位这样的多功能玩具。不过自然也不能想太多以致太把自己当个东西。岳嵩文走到客厅时看见我,我从他的眼里得知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像他平时那样是若有所思,我问:“你下午没课吗?”岳嵩文说:“没有。”我说哎,你过来嘛,吃完饭马上休息对胃不好。老岳采纳意见,坐到我旁边来,我靠着他然后躺到他的腿上,他把我抬起来说刚吃完饭,别躺着。哈哈,他可会堵人了,我就翻个面趴他身上了,然后拿他的腿当餐桌大吃大喝,很快他的裤子上落了一些点心碎屑,我故意去捉它们,拇指跟食指捏在一起其他手指翘起来,顺便像小蚂蚁那样拿指甲叮他一下。捉到第叁粒老岳捏住我的脖子,我就低下头去用舌头钓起来那些小碎粒,岳嵩文笑了,他把我从他腿上推下去,对着我的脸缓慢掸掉膝头的点心渣,然后把那几块糕点捏得半碎在掌心里喂给坐在地上的我吃,我的腿跪在他脚的右侧,他伸的是左手,我的上身必须要凑过去,胸口挨着他的膝盖,吃的时候一下一下地撞着他。他把右手放到我的后背上,隔着衣服解开了内衣扣,并且在前面挑了一下,把内衣顶到我下巴的位置,我舔着他的掌心、指缝,那些点心则吃得很囫囵,岳嵩文的手紧紧贴在我的下巴、鼻端,他说:“吃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