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老岳的话心里一惊,看向老岳,这事老岳从没给我提过。
金培元再次看我,笑意挂在脸上,但眼挺意味深长。注意到他这样看我,我正气凛然地坐直身体,决心坦然一些。反正心虚的也不该是我,那天是他搭讪我被拒,他该比我更尴尬。
金培元看我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我觉得岳嵩文已经注意到了,我正想问什么,金培元先开了口:“程霜这看着眼熟——”他思索着侧首,望向身边的李振华:“你和振华是认识的吧?我似乎在振华那里见过你。”
我几乎是立刻观察了老岳,老岳低着头垂着眼,似乎在专心品茶。而李振华一副老实巴交模样,说道:“王艺弘和她关系很好。”
“奥,”金培元道:“原来是这样。”
岳嵩文忽然不轻不重地放了茶杯,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声响,全桌人都看他,岳嵩文却只看着金培元,叫得却是我的名字:“小程,你和振华到隔壁去坐会,我和金主任有话要说。”
李振华先我一步站起来,我跟在他后面,他开门又关门动作轻巧谨慎。
站在走廊上,李振华抬手解了衬衫一颗扣子,对我笑了笑:“霜霜,真巧。”
我说:“那是你舅舅?”
李振华不置可否,带我进了一间屋子,陈设布局大致与刚刚的东篱舍相像。关上了房门,李振华大步走到沙发上坐下,脚放在茶几上,偏着头看我,“霜霜,坐啊。”
我在他叁步远的茶桌旁坐下,李振华细细地、带笑打量我一番,道:“听你们系的人说,你要出书了?”
我说,是,托岳老师照拂。
李振华哈哈大笑,知道我在嘲讽他,李振华道:“霜霜,有件事,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你上次还说了那样绝情的话,我总不好自讨没趣。可今天既然遇见了,我就以朋友的立场给你提个醒——发现我的目光是敌视的,他立刻改口:“好,不是朋友不是朋友,你别那样看我,大家同学一场,同学一场总是可以了吧?”
我说:“我的事轮不到你管,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论你说过什么,我都不会当人话听。”
李振华做了无可招架的手势,告饶道:“哎,霜霜,你就不能对我友好点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多大仇呢。”他手掌在空中按了按:“你不愿意听,我还是要讲:两个星期前,我在上海遇见岳嵩文,他怀里楼一个女的,你猜是谁?”
我说:“我不想知道。”
“是于露茵。”李振华没听我话,还是说了,“就那个演戏唱歌的。”
我“哦”了一声,心想明白了老岳那十分之七盒保险套的归宿。但看着李振华倨傲的脸庞,我便不愿示弱,故意笑了笑:“这我管不着他。”
“嗬,”李振华收回了桌子上的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托腮作讽刺脸,“你们是这样,各玩各的?”
“你猜?”
李振华的指节抵着下巴,“那既然如此,他有别人,你也有?”
我那敢有别人呢?这句话在我心里一过,看着李振华那居高临下的怜悯情,我便很是厌恶,没好气地扯谎:“是,但那人绝不可能是你。”
李振华嘲讽笑笑:“霜霜,你以为你两腿间那块地方能艹出金子吗?人人都抢着上?”
我回他:“是你那根小狗鞭总发情,对着什么都能站起来,我也没说你什么,一个猜测。”
李振华嗤鼻,却转眼换了表情,他的下巴还是不屑地仰着,眼睛却流淌出柔柔的东西:“程霜,没人能比我了解你——我看出来了,你是把你和岳嵩文当真了——只是,你怎么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冷道:“再说一次,我的事你没资格管。还有,你了解我?好大口气,别老把自己当回事,以为就你一个明白人,别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傻.逼。”
李振华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行了霜霜,我也不和你在这里吵了,话我说给你了,我是好心,你现在不明白,将来总会明白——岳嵩文和金培元谈完了,叫我们过去。”
他仍是先推开了门,走了出去,我跟在后面,出门时看到了走廊上的岳嵩文和金培元,他们都是身形高挑的男人,金培元略宽阔一些,打扮气质,一身的官相,压了本身的浮华气,换成威严的气派。岳嵩文清瘦高挑,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府绸衫,戴着眼镜,沉静沉默。
两人低声交谈着,待李振华走近了,金培元合上了嘴,化为一个虚虚委委的笑容,岳嵩文垂了眼转过身来,再抬眼看了我。
我快走了两步,站在了他的手边。
“那今天就这样了。”金元培低沉沉地说:“岳老师,事成了之后,我联系您。”
岳嵩文垂着眼:“金主任,我把话带到,事能不能成,都要看那位的意思。”
“那位的意思,还不是岳老师您的意思?”金元培发出浑厚的笑声,“岳老师,我让人给你取茶叶了,您尝着好,打电话给我,我再给您送。”
“留步吧。”岳嵩文抛下一句,已是走出去很远了,金元培其实完全没有要送的意思,茶楼中人多眼杂,他似乎刻意做着避嫌。
大堂中服务生提着两盒茶叶逢迎,老岳眼皮未抬,我便伸手去拿着,老岳在上车前将手里的书匣子一并扔给了我,自己先钻入了车厢。
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后座,再坐进副驾驶,老岳发动了车,我无言,老岳也不打算说话。
回到了家中,老岳坐在白亮灯光下的客厅沙发上,将书匣子放置在茶几上,茶几低沙发高,老岳弯了脊背,将书匣子打开了,我穿过客厅,一面脱着外衣,一面走向卧室,尽量做到不看老岳。而老岳叫住了我,对我招手:“小程,过来。”
我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老岳揽着我,让我和他凑近一些。书匣子打开着,里面厚厚实实两本,岳嵩文将一本上册递给了我,鼓励着道:“打开看看。”
这样厚的一本书,拿起来却很轻。我打开来看,书页泛黄,且空无一字,厚厚的纸页间,挖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里面摆着合同,保险单,发票,证件……和一把车钥匙。岳嵩文温温热热的手掌轻轻抚着我的肩头:“金培元给你的见面礼。”
“为什么是我?”
岳嵩文说:“你是我的人。”
我问他:“那一本也是这样?”我指着书匣子里的下册。
老岳带笑地摇了摇头,抬手将书匣子阖上了。他拍拍我的后背:“去洗漱吧,不早了。”
我只得站起,老岳把那本上册交给我,说了一句:“这次要收着。”
我应下,云里雾里地朝卧室里走。
当时我还顾忌着我和金培元的那场戏剧性相识,对他这个人多有避讳。后来我知道,金培元送我东西,就如老岳所说:因为我是他的人,是他岳嵩文亲手带到他面前介绍过的人,是他岳嵩文目前最宠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