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很……”
“别可是了。”赵曼替他决定了,拉着他的手臂又一次往楼梯上去:“又不是要紧的东西,你还发烧呢,赶紧上去换衣服躺着,我已经通知刘医生来了。”
“好吧,那我明天拿了再送过来。”林稚虞说话间又忍不住咳了几声,赵曼心疼得拍着他的后背,陪他上楼去了。
至于梁起鹤,则又一次被晾在了原地。而且林稚虞一眼都没看过他。
梁起鹤没去计较赵曼待他和待林稚虞截然不同的态度,他现在最郁闷的就是他的烟!这烟是他抽惯了的牌子,在意大利才有的,他这次回来得急,没有多准备。
但他也不能再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只好打开电视,无聊地一个个台转。大约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佣人去开门,梁起鹤听到了恭敬的一声:“老爷,大少爷”,于是回头看去。
梁伟耀和梁起昇都是一身正装,父子俩虽然差了二十来岁,疲惫的态倒是差不多的。不过比起他爸一看到他就更阴沉的脸色,他哥倒是松了口气,放下公事包就朝他走来。
梁起鹤没动,但他摆正了吊儿郎当的坐姿,还是主动叫了声“爸。”
梁伟耀瞪了他一眼,都懒得搭理他就上楼去了。梁起昇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大腿:“你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就好。老爸看着很生气,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你说点好话哄哄他也就没事了。”
梁起昇比梁起鹤大了七岁,因为家里就他们两个,所以从小感情就好。梁起昇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不管是学业还是进公司帮忙的事都没让梁伟耀和赵曼操心过,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了娶妻生子,在各个方面都是典范。
也因为有他这个堪称完美的儿子,才显得梁起鹤叛逆。不过梁起鹤却乐得自在,他本就对家里的生意没兴趣,而且有这个哥哥在,爸妈也不会给他那么多的压力,他想做什么都凭自己。
他搭上梁起昇的肩膀,小声道:“哥,我跟你说实话,明天早上我就回意大利了。”
梁起昇正要解领带,闻言动作一顿:“你怎么回事?刚回来两天就要走?”
梁起鹤耸了耸肩膀:“这次回来本来就是看望妈的,现在她没事了,那我还留在这干嘛。而且我那边的工作都没做完,同事搞不定的。”
梁起昇道:“你那边的工作就不能先放一放?你都一年没回家了,四天后是你跟稚虞的结婚纪念日,大半个月后是公司的周年庆,这些场合你都必须在的。还有林家,你到现在都没见过那边的长辈,这是很不礼貌也是很说不过去的。要不是稚虞一直替你圆着,林家早就迁怒我们家了。”
这番话在回来后赵曼就说过两次了,梁起鹤却一点感激林稚虞的想法都没有。明明是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就这样被家族利益捆绑在了一起,林稚虞怎么就能做出一副孝顺儿媳的姿态来?不但让全家人都对他改观了,甚至还处处偏袒他?
但梁起鹤不会真的去研究林稚虞在想什么的,他道:“哥,你知道我的性格的,我要是留在家里只会闹出更大的矛盾来。”
“你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不肯回家的这一年爸妈经常唉声叹气的。特别是爸,他不止一次地问过我你在外面的情况。”梁起昇觉得要好好跟弟弟说一下家里的问题,不能让他再这么由着性子乱来了。
“还有一点,爸的身体不太好了。今年春天体检的时候他没让我告诉妈,其实他的肾有问题,医生说是长期劳累导致的,要他多休息。但是家里的生意虽然得了林家的帮忙度过了危机,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
梁起昇叹着气:“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回到公司来帮忙,一来全家人不用分开,二来也可以让爸早点退休。”
看着梁起昇难得露出的挫败感,梁起鹤原本满不在乎的情渐渐地凝重了。
自懂事起,梁伟耀在家人眼中就是个围着公司转的铁人。但他的身体一向很好,每年的体检数据都很正常,而且他一贯给人的感觉又是硬朗强势的,梁起鹤就没有想过,原来他爸也已经渐渐地老了,身体开始不大好了。而他爸居然把这么严重的事瞒着家里,连他妈都不知道?
梁起鹤抿着嘴唇,梁起昇又拍了拍他的大腿,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一声软软的“爸爸~”
梁起昇回头一看,顿时笑着站了起来,把一个歪歪扭扭奔向他的小男孩抱进了怀里,转身又坐回了沙发上。
那小男孩便是梁起昇与文杏的儿子,今年两岁多的梁思喆,也是梁家的长孙。梁起昇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捏着他软软的小手臂,问他想不想爸爸?
梁思喆像文杏多些,生得细皮嫩肉,天庭饱满,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抓着梁起昇的西装外套,小脑袋一点一点地,仰视着梁起昇道:“想~”
那软糯糯的童音听得梁起昇心都软化了,不禁抱着他给旁边的梁起鹤看:“来儿子,这是你的小叔叔,叫小叔叔抱。”
梁起鹤上一次见梁思喆时,这孩子才一岁多,现在个头大了不少不说,那张小脸也和那时不太一样了。
梁起鹤不喜欢孩子,他嫌孩子吵闹,又是负担。但这个不一样,这是他亲侄子。他伸出手来,正想逗逗梁思喆,就见那孩子扁着嘴,把头转回了梁起昇那边,委屈巴巴地说着“不要。”
梁起鹤愣了愣,梁起昇倒是不以为意,继续逗他,等梁思喆又笑了才把他交给旁边的佣人带下去。
“孩子怕生,过两天就好了。”梁起昇随口说道。
梁起鹤听着安慰的话,目光却粘在了梁思喆身上,这孩子被佣人抱走的时候居然盯着他看,但在发现他也看着自己的时候,马上把脸埋进佣人的肩膀里了,但是没走两步又抬头悄咪咪地打量他了。
孩子的目光是天真无邪的,却也是残忍的。想着刚才进门时梁伟耀看他的眼,梁起鹤突然发现,数年的留学和工作生涯,的确让他跟这个家渐行渐远了。
梁家的老爷子在几分钟后也到了,一看到梁起鹤,老爷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就笑开了花。明明走路都不利索要拄手杖了,却还是要从疗养院里出来看他。
梁起鹤小时候跟爷爷的感情是很好的,梁伟耀忙,两个孩子在多数时候是由爷爷带的。后来老爷子摔了一跤,腿脚不灵便了,就住进了配套齐全的疗养院里。梁起鹤每年回国都会去看他,给他带好吃的东西。可老爷子牙齿也一年不如一年了,比起他买去的那些吃食,更乐意和他坐在一起闲聊。
梁起鹤扶着爷爷进了餐厅,佣人早就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光是汤就有三道不同的。梁起昇的老婆文杏一直在厨房忙碌,今晚的菜几乎是她一个人掌勺的,佣人都是给她打下手。
等她把两道甜品都放上蒸锅后才出来,笑着跟梁起鹤打招呼。
梁伟耀和赵曼以及林稚虞都还在楼上,梁起昇让弟弟上去叫他们下来。梁起鹤便上楼去,但他没去自己的房间,而是进了爸妈的卧室。
梁伟耀刚换完衣服,见他上来了依旧没个好脸色。梁起鹤没看到赵曼,就问了一句:“妈呢?”
“稚虞在发烧,你妈不放心,在房里陪着他。”梁伟耀的声音冷冷地,说完又似乎忍不住了,补了一句:“也不知道稚虞是谁娶进门的,一天到晚让家里人轮着帮忙操心。”
梁起鹤哪能不知道老爸是在讽刺自己,要换做以前他必定顶回去了。可刚才梁起昇跟他说了梁伟耀有肾病的事,那些反驳的话就被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他走出房间,本想下楼回餐厅的,结果犹豫了片刻,还是往楼上去了。
他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敲了敲,很快门就被打开了,赵曼一看到来人是他就把他拉进屋里。
林稚虞换上了睡衣,正躺在床上休息,那口罩还戴在脸上没拿下。赵曼低声道:“稚虞刚睡着,我刚才打给刘医生,他说路上堵了,可能还要再等十几分钟。”
梁起鹤听着,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道:“爷爷到了,你下去吃饭吧。”
赵曼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我下去了你老婆怎么办?”
梁起鹤的眉头又不受控制地拧在了一起,他已经猜到他妈下一句会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赵曼自问自答:“你留在这陪着他,等刘医生来了你再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