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了海,但你靠得了岸吗?」我将手机夹在耳边,该死,该换颗打火机了。
「不知道啊,说不定嘛。」他声音夹着一丝蛮不在乎。
「但上不了岸也没关系,如果你是海,那我就是海上的人啊。」
「这句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狡猾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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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我们反倒成了挺要好的朋友。
距离半个台湾,要维持联系只能依赖网路与手机。
有时下班回家想喝一杯,我会买瓶啤酒,打开视讯,隔着萤幕与他相望。
他总是在半茫时分打开tube,播起1994年,陈水扁与赵少康的辩论,跟我说,欸,其实阿扁真的很有魅力欸。
然後我会再开第二瓶啤酒说,对啊,但他那时应该也没想到现在的他会活得那麽辛苦吧。
毕竟,人生嘛,处处有变因。
有次他半茫,在大半夜打了电话过来。「欸,其实我很容易晕船。」
被吵醒的我脾气不大好,没头没脑听到这句,「......蛤?」没好气的。
「以前啊,我遇见过一个女生,在我刚分手後不久。」他的语气有点怅然也有点怀念,「我在交友软体上遇见她,好漂亮,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认识她。」
「後来呢?」我点了根菸。反正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次入睡,不如把这故事好好听完。
「後来喔......後来她就约我出去啊,说要去唱歌。你也知道,我又不喜欢那种场合,当然想说算了就别去了。但她说了一句让我没办法招架的话,」l顿了一下,「她说:『我想见你,如果你也想见我,那就来找我』。」
「所以,我就去找她了。」
他大概是醉了,语序开始乱跳,「欸你知道吗?我们那时很疯狂欸,几乎天天腻在一起。我常常跟她说,出来玩我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不要把心太放在我身上。」他又点了根菸,「女生啊,其实是很寻求安定的生物,但跟我一起,注定会受伤。我不想要她受伤。」
「有一次她车祸住院,我已经约好了一个女生,准备要去赴约。」l又顿了一下,「但我推掉约会,去医院陪她,她看着我哭了。」
「你不是不要人家晕船,干嘛还去医院?」我打了个哈欠,好累,都快凌晨三点了。
「对啊,」他的语气落寞,「我跟她说,『因为我觉得,来医院陪你,比我出去约会还要开心,所以我选择过来;如果哪天我觉得去约会比较开心,那我就不会来陪你了』」他苦笑,「我很冷血吧?」
我不置可否,「的确是你会说的话啊。」
他继续说着故事,「後来......有几次她都问我为什麽不和她在一起?我说,因为我定不下来,让她别白费心力了。但我还是很愿意陪她。你知道吗?她真的是个很可爱很贴心的女生欸。」l语气迷离,像在怀念那段时光,「但没想到,後来我动心了,一切却都来不及了。」
「说实话,我有点忘记是怎麽起头的,但我记得大概是在我要退伍前,我开始有了想跟她交往的念头。我问了她,要不要跟我交往?」
「那她怎麽说?」
他笑了,声音有点萧索,「她问我,我要怎麽证明我爱她?」
「结果你说什麽?」
「我喔......我打下『那你要怎麽证明我不爱』。」
好困,眼睛感觉快闭起来了。「然後呢?」
「没有然後。因为我没按下送出键。」他大笑,「毕竟,我是海上的人嘛。」
电话这头的我倒是笑了,「不,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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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後来,我跟l依旧是很好的朋友。
我们不再约会,也很少见面,但比普通人感情再更紧密一点。
我跟他提了想写下这些故事的想法,他淡淡的笑了。
「好啊,记得把我写得帅一点。」
那个海上少年,依旧在找着他的岸,等待那个不再让他寂寞的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