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心中住著一種怪物。『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那怪物總是對他低語:「做愛、做愛、做愛……」;有時候牠說:「自慰、自慰、自慰……」;看到女孩子春光外洩的時候,牠說:「上她、上她、上她……」更多時候,牠不說話,卻奪取了他的心智、操縱他的身體,等他回過來,已經犯下足以被稱為「變態」的各種大錯。並且,這怪物自他有意識以來,就未曾從他心裡消失過。
從小開始,他的陽物比同齡的孩子大了一倍,上廁所的時候總成為被嘲笑的對象。
他的眼睛總是會嚇到人,所以他留了長長的瀏海把上半臉遮住,他以為這樣能讓自己交到一些朋友,但漸漸的,同學開始說他邋遢,大人嫌他陰暗,人們只離他更加疏遠。
他很有自知之明,總是一個人縮在角落,埋著頭,盡可能不讓自己被看到。
或許是因為保持距離,才讓他心中對他人的渴求扭曲了——不,或許本來就是扭曲的。他知道色慾是人性的一部分,但路斯·克里尼斯自有記憶以來,性慾就強得超乎常人。
不針對一個性別,不針對一個族群,只要是人類,甚至是哺乳類都能激起他的性慾。或許是被人們稱為「費洛蒙」的東西吧,他對那種幾不可察的氣味異常敏感,自從第二性徵開始發育後,只要與人擦身而過,他的褲襠經常就不受控制地撐起來。
因為這個緣故,他「變態」的惡名遠播千里。
多看兩眼,被說是偷窺;手機掉了彎腰去撿,被說是偷拍裙底風光;摸了他人的物品,被說是猥褻;拍一下肩膀,那就是不得了的性騷擾。面對這些嚴厲的指控路斯百口莫辯,因為他察覺到——自己的確是不懷好意的。
儘管沒有真的付諸實行,那些念頭確實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不僅僅是被動承受著費洛蒙的刺激,也主動渴求著那股氣味,無止盡的性慾像無數的泡泡,時常在他的胸口膨脹、爆開、消失,後又重新成形、膨脹……費洛蒙彷彿大麻一樣令他成癮,越是想克制自己,戒斷症狀的痛苦反而會讓性慾的泡泡展開爆炸的連鎖。
國中的時候,在強迫自己不要去聞費洛蒙後的第三天,他從更衣室裡偷了同學的內褲。
並非心懷惡意去偷,而是一回過來,自己已經埋在一堆髒衣服裡狂吸他人的汗味,他在差點被目擊之前手腳忙亂到處塞,不小心把一件內褲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但是內褲被偷的事情馬上就在學校裡傳開了,於是師長震怒,同學恐慌,路斯怕被發現,把那條偷來的內褲塞在書包底層的夾板下,半夜在宿舍頂樓用打火機燒了。
看著那明晃晃的火焰時,他感到害怕。
他是變態,思想變態、心理變態,終於連行動上也成為了一個變態。
如果強迫自己戒斷會讓他失去自我,定期的緩解是否會讓他好過一點?他禁不住開始妄想有那麼一個人,女的也好、男的也好,也許會願意把內褲或內衣拿給他自慰,也許會允許他的擁抱和他的觸碰,甚至能夠看著他的臉而不移開目光,即使一秒也好。
想到這裡,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了。
做了極盡變態之事,又妄想得到他人的愛與寬容,他自己都覺得真是厚顏無恥得噁心,退一百萬步,即使有人願意與他握手,也不會有人想看見這雙眼睛——他再清楚不過了。
於是,十二歲的少年擦著眼淚,起身踩熄了火焰,轉身走進黑暗中。
他知道,他的心中住著扭曲的怪物。
偶爾,他想要反抗,但總是意志不堅,內褲偷了一件又一件,大多時候他無聲無息地偷成,有的時候則被目擊者痛揍。偶爾,那怪物鼓舞他去騷擾或強姦,但他沒那狗膽,當個變態偷偷東西已經是他的極限,也多虧這一點,他至今才能好好待在學校而不是感化院。
路斯一直試著與心裡的扭曲好好相處,直到一天,更強烈的慾望戰勝了他心裡的怪物。
那就是邂逅亞萊蒂·艾凡西斯的那一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發現她的,也許是費洛蒙的氣味,也許是看見她的第一個瞬間。升上高中部後的第一次開學典禮,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他看見了她,就像發現深海中唯一一顆明亮的珍珠,那是第一次,他聽不見怪物的聲音了。
他想要她。
其他人的氣味再也無關緊要,不管在多遙遠的地方,他總是能立刻辨認出她的氣味,他像瘋子一樣偷拿她用過的筆、橡皮擦、直笛、擦過唇膏的衛生紙;他每天尾隨在她身後,目送她直到她坐上接送的高級黑頭車;他偷拍她的照片,貼滿房間的整面牆……他不奢求自己能成為她的朋友,更不敢妄想他們能交往,但是只要一點也好,哪怕只拉近一點點的距離也好,只要她的記憶裡還有留下「路斯·克里尼斯」這個人的印象,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刻都要純潔。
他再也不需要偷別人的內褲,再也不需要多看路人兩眼,那些無差別對象的妄想不再閃過他的腦海,性慾的泡泡不再無止盡膨脹,儘管他成了一個恐怖跟蹤狂,但他不再是對任何哺乳類都能勃起的變態,他是一個對喜歡的人抱有性幻想的男孩,就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
只是,壓抑怪物是有代價的。
終於擁抱亞萊蒂·艾凡西斯的那天晚上,他心中的怪物成為了真正的怪物。
一條觸手從他胸口竄出來,不受他的控制,強姦了公園路燈下一條對他猛吠的公狗。
路斯被自己嚇哭了,他拚死命才拉住那條不斷進出大白狗肛門的觸手。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成為了真正的怪物,他再也無法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了,或許他會被退學,或許他會被抓進監獄,或許他會被解剖,或許他再也無法見到亞萊蒂,一想到這裡,他腿軟了,哭著跑回長椅邊,一面歇斯底里地道歉,一面脫下了少女的內衣褲帶走。
但在那之後,怪物只是一面倒地暴走。
他無家可歸,餓得倒在路邊睡著,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片女星的房間裡,不受控制的觸手正在瘋狂進出女人的花穴;後來,他被狗咬得渾身是血昏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五個少年滿身白濁躺在體育館的地板上,被無數條觸手肏得意亂情迷;再後來,他被畢斯帝從三樓甩進一樓草叢裡,那天,他只記得自己全身骨頭粉碎,在血泊裡哭了一小時,抱著臨死前的決心,終於打了第一通電話給亞萊蒂,然後他昏迷了,醒來的時候,同班的女孩赤裸地躺在草叢裡,全身都纏繞著觸手,而他身上的傷卻已經好了。
他的怪物正在捕食人類。
他終於相信了薇塔·維爾連斯的話——他是惡魔。
是被惡魔附身的人類,還是轉生為人的惡魔,他不知道。他的怪物渴求著與人類的性愛,越是壓抑,肉體就竄生出越多觸手,他怕死了這樣一副畸形的身體。
然而,在被四分五裂的那瞬間,他明白了。
在同時於成千上百人的意識裡醒覺的那瞬間,他知道了怪物的名字。
也是——他真正的名字。
亞萊蒂·艾凡西斯在黑暗中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