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还有一把被拆得零碎的枪,子弹硌脚,窦任嘶了声,弯腰把手枪残肢和子弹一块块拾起,一股脑都丢进床头柜抽屉里。
这才腿软,噗通一下坐到地上,背倚着床头柜,双臂无力垂下。
冷静了半分钟,窦任转过头,竟见春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哪还有刚才说话粘粘糊糊的样子?
他苦笑,说:“我好没用哦。”
春月皱了皱鼻尖,她知道窦任在着急什么。
她伸手,没用什么力气地捏了把男人的脸颊肉:“你做得很棒啦。”
窦任歪头,像只大型犬在她发烫的手心蹭了蹭:“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再说一次好不好?”
“……哪一句啊?”
他握住春月手腕,闭眼时睫毛微颤,唇落在她手心,想要表达他的虔诚。
你刚说我是你的人,可不要反悔啊。
熊霁山把这几位不速之客送出大门,医生哆嗦着腿走到轿车边,不知欧晏落同他说了什么,他又哆嗦着腿回来。
他打开包,取了些药包递给熊霁山:“欧生说,就算不打针,药也要吃的……”
熊霁山婉拒:“我刚才给她买了退烧药了。”
“拿着吧,外面的药应该没有这个见效快,留着以后用也好……你不拿的话,欧生那边我不好交代……”
“……好。”
脸色苍白的医生没和欧生同车,另外一辆黑轿车接走了他,熊霁山正想回屋,这时那辆一直隐在树荫下的黑轿车驶了过来。
后排车窗降下一半,欧晏落的眼依旧清冷,是深不见底的暗海,没了镜片遮挡,更不知海底隐匿着多少暗礁和漩涡。
熊霁山看得出对方有话要说,二人对视许久,最终欧晏落什么都没说,车窗缓缓关上,车很快驶开。
直到看不见车尾灯的血红,他才吐出一口浊气,关上铁门。
春月已经重新睡过去了,窦任给她把家居服脱了,正重新给她擦干身上的汗,她不喜欢浑身黏糊糊的感觉,没弄干净等会醒来又要发脾气。
“他有跟你说什么吗?”窦任嗓子有点哑。
“没有,只留了些药。”熊霁山把药丢到一旁,没到必要时他不想让春月服用。
“哦。”
给春月擦完汗,窦任将薄毯拉至她胸口。
“老熊。”
“嗯?”熊霁山整理着春月吃剩的白粥和其他垃圾。
“你刚才听见她说了吗?她说我们是她的人。”窦任扬起嘴角,笑得有点儿傻里傻气。
熊霁山停下动作,转头望向毯子里那一小团人儿,声音软下来:“听见了。”
“以前吧,我总觉得她无心。我是钟意她,越来越喜欢的那种,但有的时候热脸贴冷屁股久了,也会难受的,你明白我的心情吧?”
窦任想了想,补充一句:“就是一颗总是捂不暖的石头。”
熊霁山心想,我的心情跟你可不大一样。
但他还是捧场地点了点头。
把她耳侧微潮的发丝掖至耳后,窦任凝望的目光专注且痴迷:“所以听到她刚才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
熊霁山回想刚才,那一声“我的人”着实让他破防。
与其说他们叁人是性伴侣或工作伙伴,不如说他们如今更像是家人,在这魔幻却无比现实的世界里相互陪伴,一直走到了今天。
“小子。”熊霁山突然叫了他一声:“你之前说的退休计划,讲我听听看。”
窦任两眼发亮:“你要一起?”
“先听你说说看,而且你又怎么确定,她退休了还跟我们在一起?就不能满世界去风流快活?”
“嘿,凡事无绝对。”窦任开心地去勾熊霁山肩膀,带他往房间外走:“我挑了几个岛,我发你看看啊……”
突然熊霁山脚踢到一样物品,轻飘飘的,锵一声。
弯腰拾起,窦任先认出来:“哦,他的眼镜落在这了。”
落在地上的金丝眼镜是欧晏落的,镜框镜片都没有损坏,熊霁山思索片刻,把眼镜腿迭起,放到床柜上。
两人走出房间,楼梯昏黄灯光慢慢让阖上的木门掩住,最后只剩下寂静。
等听到脚步声走远,床上的春月才缓缓睁开眼睛,全然没了“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的生病迷糊样子。
她侧躺着,摊开刚才打欧晏落巴掌的那只手,指尖还有些发麻,仿佛她刚才打的不是人的皮肉,而是一堵厚墙。
许久,她掀开薄毯起身,拿起那枚金丝眼镜。
欧晏落总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除了偶尔杀人时和做爱做得汗水淋漓时,才会取下眼镜。
以前一次欢爱之后,她偷偷取了他的眼镜想要戴上,却让他拉住脚脖子扯到身下打至两瓣屁股肉红通通。
这假模假式的别扭老男人,她才不知道应该拿他怎么办。
嚼着还有些味道,可要她弃也并不觉得可惜。
春月掂了掂眼镜的重量,猛地朝墙角扔出个抛物线,精准地丢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