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指尖就于这安宁的阴影之中,静悄悄勾住另外一个人的。
交缠的衣袖随着两人的前行一荡一荡的,似风里最温柔不过的微笑。
人群之中的他们没有立刻走出这拥挤的地方。拥挤而和谐的人群中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开心,这样的开心也轻而易举地感染了身处其中的萧见深与傅听欢。他们就像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随便找了一家路边的小店铺,在满满当当的店面中仅剩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这是一家做豆腐脑的小店,有甜的和咸的豆腐脑。
傅听欢要了一碗甜的,萧见深无可无不可地选择了另外一种。
忙得如同陀螺一样团团转的店主高声答应,很快就手脚麻利地将甜的那碗先端了上来。
斗笠似的粗瓷碗中剩着白玉似的豆腐脑,上面颗颗晶莹的白糖像新雪一样动人。
傅听欢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这时坐在对面的萧见深正好被旁边的人稍微吸引了注意力,他便心头一动,又勺了一勺子豆腐脑,看准时机,蓄势待发,等着对方转回脸的那个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汤匙凑到萧见深唇前!
萧见深的嘴唇碰到了汤匙,也碰到了汤匙中的豆腐脑,些许的豆腐脑沾在他的唇角,他怔了一下,用舌尖将其舔掉。
这个动作已让傅听欢屏住呼吸,心猿意马。
但这并不是结束。
这时舔完了唇角东西的萧见深还看见了依旧举在自己面前的汤匙,他心中并无排斥,于是便自然地吃了这一口喂到自己跟前的东西。
挺甜的。味道还算不错。萧见深想,于是给了傅听欢一个微笑。
傅听欢已忘了自己的持着汤匙的手保持着这个举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
直到咸的豆腐脑也被店家端上,萧见深同样勺了一勺喂给他:“尝尝味道如何?”
傅听欢:“……”
他怀着无法言明的心态吃下了那一勺东西,硬生生把一勺咸的豆花尝出了腻人甜味。
这样甜味是一种很新的力量,他看着萧见深,看着看着就很开心很愉快地笑出了声。
然后他在萧见深的投喂下,把两碗豆花都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和萧见深一起离开的时候,他说:“还是更喜欢甜的,不过这一次的咸味感觉也不错——”
“嗯。”真的还是个孩子。萧见深想,而后纵容一笑,“甜味感觉也不错。”
说罢他就自然而然地像之前一样抓住了傅听欢的手,再次汇入人群之中。
走过集市又走过小吃街,人群就在这不大不小的县城中分流了。
萧见深与傅听欢往人少的那条路走去。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天上的云与地上的水。他们并不着急,走走停停,间或看着低飞的燕子在水上掠起一道涟漪,又或者松鼠捧着果子朝树下张望。
不知不觉中,天近黄昏,湖中的水变成了与天一样的橘红色,他们也来到了位于湖心的八角亭内。再一忽儿的时间,昏黄也已经褪去,天色开始变得很暗,像最深邃的蓝色那样暗。然后一束花在远方的天空绽开,赤橙黄绿,大大小小绚丽多彩的颜色刹那盛放于黑幕之上,而后在盛极之际倏然倒卷,似天河倒悬,星伴月下,万千流光争相落于此间!
一道流光千真万确地自天空坠落到萧见深掌中了。
小小的一点,是白色的,像星子一样的光泽,又像飞絮一样飘飘摇摇地来到萧见深的眼前。
那是花。
有花自天空落下。
萧见深抬头向上望去,只见这短短的时间里,五颜六色的花瓣从凉亭正上方打着旋儿往下飘,它们在风中飞舞、游嬉、正是这湖心亭间最美好最活泛的点缀。
傅听欢这时微笑着凑近了萧见深,他看上去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萧见深先一步疑道:“是谁在凉亭上洒花瓣?”
他的表情在说谁大半夜闲着没事干还洒花瓣。
傅听欢脸上的笑容连同嘴里的话一起顿住。他暂且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既然没能从另一个人这里得到答案,萧见深便足尖一点,整个人拔地而起,跃自八角亭顶去看那守在顶上的人。他并未太过认真,凉亭上的人反应也极为迅速,几乎再他跃上去的刹那翻身而下!萧见深便只见一道黑影在眼前闪过。
凉亭中的傅听欢没有动。于是他便眼睁睁地看见一个人跳上去的同时,另一个人间不容发地从上边倒栽入水里,溅起一朵小水花,默默地淌着黑水游走了——幸而这一次没有渔网网住了她。
傅听欢又等了片刻,跳上去的萧见深再轻飘飘落了下来,他说:“凉亭上的人已走了。”
傅听欢保持微笑,保持沉默。
萧见深看着傅听欢想了片刻,不知从和而来的念头让他突而一揽对方的腰,再一次跃上了八角亭的顶端。
屋顶上的青瓦如同鱼鳞一样整齐,他们这里站了片刻,就双双坐下。此刻天的远方还放着烟火,闪烁的光芒将半天的星空都渲染成瑰丽的媚色,天上的月是胖的,只缺了一个小角,像是放在灶台上被顽童咬去了一块边角的大饼。
烟花的声音在远方,人的声音也在远方。
那些尘俗中的种种利益纠葛,恩怨情仇,都远远地离开了现在并肩坐在屋顶赏月的两人。
萧见深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他渐渐地回过味来了,意识到刚才在这里的人也许正是傅听欢的人,那么屋顶上的人洒下花瓣的行为,那么屋顶上的人洒下花瓣的行为,应当也正是傅听欢授意了的行为?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但他指尖夹住了一枝花。这枝花是刚才屋顶上跳下去的那人落下来的。
他为傅听欢挽起一缕自颊边落下的发丝,再将这枝花压着头发别在对方的耳际。
做完了这一切,他再看向傅听欢。但视线却被对方突然伸出的手给遮住了。
然后。
人与人凑近,唇与唇相映。
如刚出生的生命一样柔软的嘴唇映在了萧见深的嘴唇上。
他很轻而易举地理解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