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记了自己还能控制血液,甚至忘记自己快要死了。
伊莎贝尔落在废墟中,沈修没有杀她。
戴维用手肘在地上爬行,直到无力再支起身体,就以手指抠动泥土,指甲全部都翻开,指尖变成白骨,终于小心地,轻轻碰了碰伊莎贝尔的脸颊。
伊莎贝尔咳了一声,失去温暖的血池包裹,冷得瑟瑟发抖,虚弱地被迫醒来,茫然看向戴维。
戴维白骨森森的指尖轻轻碰到了她,血液沾上了干净无暇的脸。
戴维惊惶地伸出手,想为她擦去这点血迹。
——这肮脏而罪恶的、属于她父亲的血……
伊莎贝尔小心地伸出手,握住了父亲的手,茫然呼唤道:“……爸爸?”
戴维疲倦地闭上眼睛,一声嗟长的叹息。
“对不起……贝拉……爸爸不能……给你……更多了……”
十一年又七个月前,那个裹在襁褓里,皱巴巴的还在哭泣的孩子。
抱起她的时候,心里就产生了一生都用不完的勇气,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唯一想得到的,大概就是这一句“爸爸”而已。
我发誓会以我全部的骨血和魂灵来爱她。我多想让她一生,都是幸福的公主殿下……
……这是我的……女儿啊……
、第9章
黎楚半跪在地,痛苦地深呼吸着。
汗水从他额头滴落下来,他紧握着双拳,两手近乎痉挛,只能徒劳发出微弱的呻、吟。
沈修怔了一瞬,立刻小心地压制住他,防止他自伤,同时拉开他的衣服,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但没有伤口。
黎楚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咬牙隐忍道:“……战痛……”
战痛,是“伴生”关系中,对共生者而言最痛苦的一条。
契约者发动能力时,根据力度的强弱,会使共生者产生不同程度的疼痛,这种疼痛不作用于生理,即使黎楚也无法将之忽视。
唯有通过交换体、液,才有可能减缓痛苦。
但是根据交换程度的不同,能减缓的程度也不同。
不久前他们的那个吻,还不足以抵消沈修刚才高强度发动能力时产生的战痛。
沈修明白过来,便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在自己掌心划出一道伤口。
刚才黎楚被戴维攻击时受了一点小伤,但已经不再流血。沈修只得在黎楚掌心也划出一道相似的伤口,继而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十指交握,血液相缠。
黎楚仰头看着沈修,深深的琥珀色瞳仁因为痛苦而略微扩散。
沈修看着这对眼眸,许久后缓缓俯身,轻轻吻住了他。
黎楚闭上眼。胸口处还感受着他带来的疼痛,掌心里还流淌着他的鲜血,舌尖已经感受到他炽烈的温度。
这场令人疲惫的漫长追逐战,到此时此刻,终于算是完结了。
血流了一地,不远处十一岁的伊莎贝尔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伊莎贝尔茫然道:“你们……是谁?”
她的契约者死了,她成为了普通人类,并失去了一切相关的记忆。
黎楚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放开沈修的手掌,缓缓道:“该回去了。”
sgr的情报员马可总是通广大,因为战斗结束之后,他便立刻给了司机指示。
当沈修、黎楚和伊莎贝尔回到路边时,来接他们的车便刚好驶了过来。
司机姑娘停在路上,一探头,看见中间一个天坑一般的空洞,吓得都不敢说话,连连回头去看沈修和黎楚,附带着十分好地去瞅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缩在角落里,因为十分没有安全感,而双手抱着膝,怯生生看着几人。
沈修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那一头是萨拉。
在他交谈的时候,黎楚见伊莎贝尔缩在一角,看起来有些冷,便递给她一件外套。
伊莎贝尔睁大眼睛看黎楚,像一只迷茫的幼鹿,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弱小生命的警觉。
黎楚又替她轻轻抹去了脸上最后一抹血迹。
伊莎贝尔仿佛从这动作中汲取了一丝温柔,她看看面前英俊优雅的男人,不由问道:“你们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小姑娘的问题令黎楚想了想,最后说道:“我们是来找你爸爸的。”
伊莎贝尔问道:“那你们找到我爸爸了吗?”
“找到了,”黎楚温和道,“他说,让我们代替他,送你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