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石玲跟白有生并不是很钟意那家人了,叶乘凉心里有了谱,回去的时候脚步都变轻快了,不过今天这事他只跟张大壮说了一嘴,之后再没提。而张赫知也没有再问。
如此又过了两日,米素清要教孩子们念书识字的消息就在红沙村里传开了。一开始大家都不太认识这人,也有些排外,便都持观望心理,只有少数的几家跟叶乘凉十分交好的把孩子送过来,其中就有先前被张广山的孙子打过的庄平,以及孙二猛他媳妇儿娘家姐姐的孩子。
妞妞倒是想来,但是被她娘喝住了,说女孩儿家在家里绣绣花做做家事才是正经,学什么字?又不能考功名。妞妞郁闷得不行,却也不敢违背她娘,只好在家里帮她娘看看孩子,或者去摘个菜做个饭啥的。
如今天暖和,米素清就在以前庄老秀才讲过课的那棵老树下带孩子们学习,张行知跟张谦知,张理知,每人坐个小马扎,庄平跟孙二猛的外甥李有德也坐在小马扎上。这东西是自备的,家里的父母亲说了,这位叶夫子不收他们束修,所以眼下也没有正经的学堂,但是只要有心学知识,叶夫子便能教他们好多东西。
米素清为人风趣,课又讲得好,孩子们便很快都喜欢上他,于是渐渐的,自备小马扎或者凳子过来听课的孩子们就多起来了,那些下地干活的村里人也在路经这一片室外学堂时对那位叶姓夫子露出感激的笑容来,更是有人时不时给司徒尘飞家送些吃的东西,因为大伙现下都知道了,叶夫子就住在司徒大夫家。
司徒大夫出门之后许久都未曾回来过了,有人甚至怀疑这里的房子是不是早已经卖给张大壮,但是张大壮跟叶乘凉都说那是没有的事,说以后司徒大夫应该还是会回来的。
其实村里的人也是有些想司徒尘飞了,谁让这人平日里嘴巴坏,但医德不错呢。不过好在,司徒大夫走了,却有云清大夫可以给大伙看诊。虽然云清大夫“不会”说话,但是看诊看得不比司徒大夫差,那些穷苦的人家来看病,连药费都不收了,可比司徒大夫那只铁公鸡大方得多呢!
这日,叶乘凉跟张大壮觉得是时候了,便确定好了要买哪一片宅基地之后,一起找上了张广山,他们要把院子继续往东扩,这样一来就需要再买上一亩地才行。不过两口子心里有数,张广山这死老头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地卖给他们,哪怕这地目前是属于公家的。
张大壮跟叶乘凉猜的不错,因为他们一进屋,张广山就把脸拉下来了。作为里正,张广山早已知道村里那个叶夫子是叶乘凉跟张大壮带回来的,而且教孩子们学习分文束修都不收,这不是成心跟他对着干么?!现在学堂里剩下的全是张氏的孩子了!
论辈份,张大壮跟叶乘凉应该称张广山一声三老爷,但是张大壮跟叶乘凉俩人都没这想法。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买地非得经这老头子同意,他们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屑,但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地必须得买。
张广山听了张大壮的话便说:“这地倒是其次,可是大壮啊,你们带回来的那位夫子,他无任何功名在身,连童生都算不上,你们怎可任由他在村里教孩子们学识?这万一要是教错了,责任还不在你们身上?”
叶乘凉说:“里正您实在多虑,叶夫子虽无功名,却也见多识广,教孩子们认个字而已,又怎会教错了?”
张广山冷哼一声,“见多识广?我看也未必。再说那老树下可是村里人来来往往之地,又不是他自个儿家,他在那里教孩子们识字占着路算怎么回事?”
叶乘凉点点头,“那我明儿个便让叶夫子不要再在那里教孩子们了。”
张广山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如此甚好。不过那地你们还要再等上些时日了,早先已然有人过来留了订,许是要买那块地,人家要是买,你们就只能再另择一块了。”
张大壮压根儿就没听说谁要买那块地,但是张广山说完之后居然真的拿出了一张订契,并且连订钱都在上面了!但最让张大壮跟叶乘凉惊讶的却不是上面少得可怜的钱数,而是订契上面的买主名字居然是张大力!
个王八羔子,居然敢跟他们玩儿这一手!
叶乘凉跟张大壮无功而返,却并不打算放弃那块地。不过既然张大力敢在背后跟他们玩儿计谋,他们自然不能不接招,于是当天下午,原本在老树底下听叶夫子讲课的孩子们全都回去告诉了自家的家长一个坏消息:张里正不让叶夫子在那儿教他们识字了!
、第83章 引起民愤了
孩子们气愤不已,家长们也是恼怒得不行。哦,合着只有你们张氏的人能学知识,旁人家的孩子连在村里占一小块地习个字都不行了?这是哪家的道理!先前哪个里正都没有这样做人的,怎么到你张广山做里正的时候就如此霸道了?!
有看不过眼的当下就要去找张广山理论,却都被家人给拦下了。再怎么说张广山也是里正,而且人家有亲戚在县里,你能不低人一头么?于是一时间,红沙村有不少户人家都把一口气憋在了心里,着实不痛快,叶乘凉走在村里的小路上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愤怒与不甘的气息。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家里的气氛,因为不管外头如何,自家的孩子们还是能跟着太爷爷学习的么。瞧,连大呆它们都来配合呢。
大呆带着一家子坐成一排,叶乘凉喊一,大呆就站起来,叶乘凉喊二,大呆它媳妇儿也站起来,喊三,媳妇儿旁边的孩子再站起来,如此,院子里热闹得不行,尽是欢声笑语。
张大壮拿了一对狗尾巴草过来给叶乘凉分了一根,两口子坐在门口一起叼着看孩子们。半晌,张大壮笑说:“我方才看到二猛的大姨子往二猛家走。”
叶乘凉双眼微眯,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那可是好事。”
张大壮看着他这奸猾的样儿,恨不得捞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却碍于孩子们在而生生忍住了,转而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哪个是大呆的媳妇儿?”
叶乘凉瞥了眼张大壮身下,玩味地舔了舔唇,“你说呢?”
张大壮立马觉得媳妇儿的眼儿像火一样,好似要把他两腿间的玩意儿都给烧着了!
叶乘凉拍拍屁股起身,去给张大壮弄了一碗拔凉的井水过来,“赏你的。”
张大壮:“……”
这厢,孙二猛的大姨子来找妹妹,想着能不能让她的孩子也去张大壮家学习。她觉得这事她来说不如她妹妹来说,因为她妹妹跟叶乘凉他们走得更近些。哪知话一提,妹妹却先叹了口气,说:“姐,这事你就别想了,先前我就跟阿凉提过,但是他家如今熊啊狼啊可多,他担心孩子去了之后不安全,所以这事他也不好办。”
孙二猛的大姨子叫李小芳,一听就来气了,“都是那张氏的人不是东西!你外甥可跟我说那叶夫子教得好呢,他学得也起劲,这才多些日子,居然认识许多字了。我琢磨着要不是耽误了这些天,孩子指定认识更多的字了。”
李小华也郁闷,“要我说那个张大力更缺德。”
李小芳没明白妹妹的意思,“他?他咋的了?”
李小华便说:“姐你不知道么?前些日子大壮家里不是说又要盖房么,结果那张大力知道之后就去跟里正下了订,要买大壮家东边的那块地,而且就一百文订钱订了三个月。你说这订契都有了,大壮跟阿凉还咋买那块地来盖房?本来他们要是在那儿加盖了房子,就连孩子们学习的地方都有了。可如今倒好,张大力占着茅坑不拉屎,分明就是故意跟大壮和阿凉过不去,你说这不叫缺德叫啥?”
李小芳愕然,“居然还有这事?这不是缺德缺冒烟了么!这可不行,我且得去找人说说!”
李小华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她姐却像阵风一样刮走了。孙二猛这时看了看媳妇儿,“得,咱姐这回肯定要去张大力家闹。”
孙二猛挺了解他大姨子的,那真是说风就是雨,打完雷必闪电!
李小华叹气,“这急性子总也改不了。不过也罢,谁让张大力缺德,我姐那嘴还不骂死他。算了,我也得看看去。”
李小芳出了门就奔张大力家去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并没有敲门,而是又去了几户人家,叫上了好几个孩儿他娘,这些妇人都是家里有孩子跟叶夫子习过字,平素里又是嘴巴利害的,她带着这些人一起把张大力的事情说了说,然后一帮娘们儿撸胳膊朝着张大力家便风风火火杀过去了,把张大力家的门咣咣凿得山响,“张大力,你给我出来!你个丧尽天良的玩意儿!”
张大力正逗女儿笑呢,一听赶忙让陈秋凤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秋凤一出门,呵,好悬没吓得把门关上,这一帮人过来可是煞气冲天。她赶紧往屋里退一步,才问:“各位婶子嫂子,这是咋的了?”
李小芳说:“咋的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家张大力知道大壮家要盖新房就把东面那快地下了订,下了订你倒是买啊!这是故意托着不让大壮家里盖房啊。大壮家盖不了房,又不让孩子们在老梨树下面学习,缺了大德了你们!陈秋凤你快让张大力出来!”
张大力就不出去!王金花也不出去。傻子才出去呢,这么多人,哪里说得过了?!让那伙人说去吧,反正那地他们下了订,张大壮家就盖不了房!等他们反悔不想要那地也差不多到了冬季了,也没人去盖房了。
另一个孩子的母亲见张大力一直不出来,也开骂:“张大力你怎么敢做不敢当了?快出来说道说道,让家里的婆娘挡门口是要做缩头乌龟不成!”
这一帮女人嗓子一个比一个洪亮,可把周围的邻居都给吵出来了。如今正赶七月,地里的活不多,除了杂草之后大伙都稍稍有些闲时,正想着张大壮家里盖房的话能弄些钱攒着待秋收时把税交上呢,谁知这房居然盖不成了,于是也跟着骂起来。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有人挡了别人的利益没啥说的,但是挡了自家的利益,那可就不能随便揭过去了。
张大力暗暗皱眉,在屋里头也把外面的吵声听得真真儿的,不由在郁闷之余骂叶乘凉跟张大壮阴险,居然让他成了这许多乡亲们记恨的对象。
这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却是个男的。这人家里没孩子,但是家里人多地少,一年里多是指望卖力气攒个人头税,本来家里的哥兄弟几个都商量好了到时候去采石伐木,多攒些钱,哪知这事居然就没消息了,还以为张大壮家又不盖房了,却原来是因为张大力。知道这层原因,这人当即便说:“乡亲们,咱们去找里正!让他给评评理!”
乡亲们于是一窝蜂地挤到了里正家门口,不过这次的态度可就没有像在张大力家门前那么嚣张了,多少收了些气焰。但该说的可一句没少说,而且说的极有技巧,“三伯,您说说这张大力是不是太过分了?占着茅坑不拉屎,那不是成心的给人找不痛快么?好不容易这村里来了位夫子肯不收束修就让孩子们听课,他倒好,直接把这些孩子们以后的路都给绝了。而且我还听说他不让叶夫子在老树下教孩子们,这得多霸道啊,那又不是他自家的地,他咋就管那么宽了?我看他就是存心不想让其他人家的孩子成才!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