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红色安全帽的中年人说:“是我们。”
陈西安:“你好,我想知道咱们上梁的主钢管,是直的,还是八字折弯的?”
中年人不知道他没头没尾的怎么问起了这个,迟疑的说:“是……折的,怎么了?”
顾问跟他异口同声:“肯定是直的啊,图里就是直的。”
中年人回了句:“是吗?”
顾问被气到了:“你他妈施工不看图啊!”
两人一看要开吵,陈西安又问:“连接呢,是穿的螺栓,还是直接焊死的?”
胖子立刻就明白了,直梁600确实算不过,不过要是折线梁,链接的处理还是焊死的,边梁受到巨大的反冲力,荷载瞬间能增大5倍甚至更多,那么1000也不够了。
中年人愈发茫然:“啊?好像是……焊死的吧。”
顾问直接炸了:“谁让你焊死的!”
残骸还在现场,这都是直观可见的证据。
钱心一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就觉得就算是小梁也不该烂成这鬼样子,原来主要的问题出在这里。
陈西安说梁拉豁的主要原因是直梁做成了直线的时候,那个被顾问连着否认两次的负责人一改不确认状,直接站起来拍了桌子:“你们他妈想找替死鬼,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的关系户!”
第65章
陈瑞河一瞬间打死这傻逼玩意的心都有。
他是大老板的铁关系,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可是他能力不行,自己的工作做不好,底下的小包也管不住,好些单位本来就对他诸多怨言,不夹着尾巴做老好人也就算了,他还敢跳起来炫耀,好死不死还挑在这么一触即发的时刻。
设计院身上的注意力,被他一句狠话吸了个一干二净。
陈瑞河厉声喝道:“你他妈闭嘴!”
那负责人表情得厉害,刚想回嘴又忍住了,咬肌突显,怒气蓬勃的瞪着陈西安坐下了。
钱心一和陈西安对了一眼,一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的表情,陈西安朝他笑了笑,用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想逗逗他:莫慌,抱紧我。
钱心一眼角弯起来瞥了他一眼,郁结的心情终于透了口气,做了个“慌屁”的嘴型,也拿起笔去他的纸上写:责任甩的出去吗?
陈西安转了两圈笔,重新捏好了写道:[主要责任应该可以。]
钱心一很想跟陈西安说赵东文电话打不通的事,偏偏高远又坐在附近,而且时机也不对,他叹了口气,笔走龙蛇的写了一个fuck。
陈瑞河看向陈西安,说:“陈工,你的专业能力我是相信的,我也能理解咱们设计院的处境,但是刚刚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再慎重考虑考虑,再决定该不该说比较好。毕竟有些位置设计值不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陈瑞河谁都不想针对,但他必须站在他老板的立场,替赫剑云中意的这个战斗力为负值的施工队撑撑腰,不然他再被钱、陈两人刺激几句,指不定从嘴里喷出多大个黑洞来。
“谢谢陈总,”因为局势需要,陈西安笑着往自己脸上贴了层金:“我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也挺自信的,这个结论是我经过认真计算后得出的后果,在场如果有单位有疑问,可以验算。”
除非是平时开玩笑自卖自夸,工作生活里他都表现得挺谦逊的,钱心一笑起来,觉得他现在有点不要脸。
张航觉得这是一个机会:“陈工,别墅的结构都……一直都是你负责的吧?”
哪怕真的是,陈西安也不能说是,如今所有人都认定了设计值都没算够,梁都塌完了再来说对自己自信,那也太没说服力了。不过他还没答复,钱心一就把话抢走了。
钱心一简直烦死张航了,他心想有你什么事啊,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听不惯那个卡住的“一直”,钱心一皱着眉说:“报审之前的结构是他在负责,后来忙不开我们包工接的手,那个,张……工,我没弄懂你这个问题是想问什么?”
张航的预期落空,觉得这宿敌真他妈碍事,心里非常恼火,脸上却只能装成一副记忆错乱的样子:“哦这样啊,我是记得有这么回事,启动会的时候你说陈工全权负责结构这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确认一下。”
人手调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因为赫剑云指名道姓让陈西安负责的关系,设计院中途换人,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
不过卖了也就卖了,口头承诺而已,撑死了会让赫剑云生一阵子闷气,活干好了什么都好说。至于活搞砸了……
钱心一忽然有种侥幸的错觉,对于这小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小蛮腰的半路杀出、冯博士的精彩演讲、绿地的角钢坠落,他给了陈西安一巴掌,把他扇进了小蛮腰的工作组。他自己是个霉货,但陈西安看起来运气不错,起码这个时候,没有抱团掉进坑里。
钱心一看着他说:“你还有什么没确认的,直接问我就行,陈工后期没介入这个项目。”
张航的坑没挖到位,暗自吸了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那么生硬:“好,没了。”
钱心一看向主位叫了声陈总,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陈瑞河面色凝重,觉得这局势已经走到了死角,陈西安打了包票,对他的结论信誓旦旦,gd的老板亲自坐镇在这里,他想帮施工队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于是他只能说:“老姚,咱设计院已经表了态,是你不按图施工导致的事故,你也该有所表示,承不承认一句话,别他妈瞎扯!”
这老姚平时蔫不拉几的到处装老实的受害人,但其实做了多年工程又没破产的家伙,全是用精油炸出来的老油条。
之前沟通问题的时候,他东拉西扯的功力就表露的十分深厚了,他拿问题来问钱心一,说着说着就变成了bcd,到最后bcd明明全没弄明白,他不求甚解的说懂懂懂,一转头去陈瑞河那里告状,说设计院不搭理他们土老帽。
陈瑞河不许他瞎扯,但是他不瞎扯能怎么办?他当然不会承认,但是他也不能出计算报告,首先是他的队伍里没有这个能力,其次是他不敢出,他做了这么多年房子,他有经验,他凭直觉,他们木匠世代相传,从来没听说过需要计算。
“不承认,我没法承认!”
老姚语气强烈的说:“是设计院的梁先就给小了,钱心一你说是不是,你们自己给的600,刚刚你们这位包工,还有咱们总包和顾问家的计算也都算了说梁小了,现在换了个人就成了我们的问题,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你们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呢,怎么能这样啊?”
他们平时对设计院毕恭毕敬,这下连钱心一都叫了,可见已经急的有点语无伦次了,从陈西安的角度来看,他是心里没底,要靠音量来增加声势。
话是陈西安说的,钱心一无辜躺枪,对方越急他就越淡定,他指了指旁边那位:“问他,他叫陈西安。”
老姚一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现在也不是和气生财的时候,就把炮火转向了正确的方位,倒是没敢再叫名字了:“陈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管他们算过一千遍还是一万遍,有多确定出的1000高,但给的是600,那背后的一切都不用解释了,只会越描越黑。
陈西安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个错误:“我们给的确实是梁高600,这点我没什么可辩解的,我们钱所也没找过借口,大家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