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柄剑,因为它并不适用。
但这一次前来巴伦,他一直带着它,就是为了今天。
“呵!我没想到一向精明的佩里克,竟然会生下孩子。”菲尔杰无视罗焕手中的铁剑,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弟弟的对手,多年前在阿兰卫的庙中,他们就已经决斗过。
菲尔杰很难忘记那个冬天,罗焕远在阿兰卫,自己奉罗焕的命令,在远征完埃尔之后,返回罗伊斯去探望佩里克。
但他看见佩里克怀里抱着的那个婴儿时,他被震住了。
往常在床上的时候,他从来没觉得佩里克有多么的美丽,或者诱人,甚至是好。
不过是那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而腓力的阴影又折磨着他,醉酒之下的肆意报复的快感罢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上前,吻了吻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女人的头发。
这段关系足足维持了七年,他不知道佩里克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他只知道,这一生最庆幸的,就是远征军离开巴伦时,罗焕没有带上自己,使得自己有机会,千里迢迢返回罗伊斯,可以赶上第二个儿子的出生。
佩里克那个时候撕心裂肺的叫喊,踏入地狱门槛的痛苦,在用尽所有力气后诞下的生命,都让菲尔杰感到极大的震撼,他从未有过的体贴和温柔,都尽数用在这个女人身上。
从那以后,他越来越害怕见到罗焕,更加不敢看他的双眼。
佩里克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复仇,自己孩子的妈妈,罗焕的母亲,抑或是一段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关系?
菲尔杰不知道,他只知道,当那个时候,众人在穆朗分手,罗焕执意不肯回家,宁愿用生命和帝国分裂的代价,也要踏上未知的危险时,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菲尔杰刚出生不久,母亲就死了,父亲菲索也死于腓力之手。现在,佩里克也死了,弗法年迈。
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自己,活着的生命,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作为跟随罗焕多年的将军,菲尔杰当然知道,自己的叛乱不会成功,只要罗焕还活着,他就一定会回来。
他从未后悔过杀死腓力,或许后悔过和佩里克的关系,但却并不视如蛇蝎。
他只是,后悔对不起这个弟弟。
你必须活着,当你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心中找不到家的时候,也必须活着。
如果你还看不清这一切,那么我就让你看清。让你在活着的时候,看清你死后的帝国。
菲尔杰平静地看着罗焕,有些话藏在心里没有说。
也没什么说的必要了。
“罗焕,你当初,不应该选择宽恕。你应该在阿兰卫的庙中,杀死我。”菲尔杰举起唇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是永远的胜者,哪怕孤独地撑不下去了,只要想一想这些天你所见到的一切,就一定要撑下去。”菲尔杰慢慢地倒在地上,嘴角流出暗黑色的血。
盛满了毒酒的酒杯跌落在他的手边。
“杀掉我的那两个儿子……”菲尔杰的最后一句话,“他们,和我一样,不过是背德的产物,活着不过是仇恨……”
罗焕静静的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菲尔杰,这个结果,在他踏进大殿的时候,已经料到了。
他站在原地没用动,一瞬间,一股巨大的空虚袭击了他。
哥哥,最后一个亲人,也背离了他。
罗焕的眼眸微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而在同一时刻,一直蹲在菲尔杰身边,已经老得无力的豹子弗法,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朝着罗焕扑来。
同一时刻,也一直没有任何动静,静静伏在大殿角落的白色豹子,如同一道闪电般跃起。
当两只豹子的嘶吼声同时响起的时候,罗焕猛然睁开眼,他发现自己并不孤独,也没有撑不下去。
因为不论如何,哪怕所有的亲人都已经失去,但最亲最爱的人,始终在自己身边。这一切,就足够!
毛小花跃起的同时,死死的盯着弗法。
十年前,他们在阿兰卫的殿中交手,毛小花要耍赖无耻才能够在偶然的机会下,战胜比自己强大的多的弗法。
而十年后,白色的豹子,几乎没有费任何力气,就咬住了企图扑向罗焕的弗法的脖子。
豹子……即使曾经强壮如弗法,也正在老去。
没有什么人,会永远的存在。
毛小花缓缓的松开口,他没有用力,但弗法这为主人报仇的最后一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已经衰老的,根本承受不了任何搏斗。
在菲尔杰身边,弗法不停的喘着气,刚刚那一跳,已经超出了他心脏的承受度,此刻,它正感觉生命从自己身上流逝。
最后,当弗法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死在了菲尔杰的身侧,而这个时候,菲尔杰的尸体,还没有变冷。
大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侍卫们鱼贯而入,迅速的将菲尔杰和弗法的尸体抬走,而罗焕始终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豹子就蹲在他身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焕才摸了摸豹子的脑袋,声音一贯的温柔:“走吧!”
豹子站起身,前爪踩在地上,屁股撅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跟着罗焕走出这间大殿。
菲尔杰的两个私生子毫无悬念的被处死,罗焕终于将帝国的首都定在巴伦。
他在每个城都修建了图书馆,将自己走过的道路上建出驿站,将荒芜开垦成农田,在世界尽头的峭壁上,凿开港口,无人跨越的大海从此帆船来往,而密林之中建立的城市,更是在阿兰卫学者的指导下,修出四通发达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