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挤出了个委婉的笑容,“看舅太太这话说的,可真真叫小妹无地自容了!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好在孩子是保住了,否则小妹心里也日夜难安,少不得要到郡主牌位前磕头谢罪去。”
姜夫人哪里吃她这一套,收了眼泪抬头挺胸自顾自进了大堂在上首坐下,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茶方向阮夫人笑道:“让太太见笑了,我这个人吧就是胆子小又没见识,一听说孩子们出了事,我们老爷一冲我光火,我就唬得了不得,恨不得插上翅膀过来看看。太太来得晚不知道,当初我们家那位姑奶奶可真是我们老爷的心头肉掌中宝,就连皇上,对她也是跟别个郡主们不同的。”
一句话说得阮夫人脸上的脸色更难看了,心说谁不知道你们家门第高贵了,何必三天两头必要变着花样总要来说上几回,别说齐慕安那臭小子的妈是个郡主,就算她是个公主,那也不是仙女儿,难道还能担保她儿媳妇儿不摔跤不落胎?
当时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在场,马儿偏生就惊了,她可没亲自动手推他,就算闹到皇帝跟前儿去她也不怕。
因此便皮笑肉不笑道:“舅太太说得是,要我说也全赖郡主姐姐在天有灵保佑,要是儿媳妇儿身子弱些,恐怕孩子就保不住了也说不定。”
姜夫人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声,哪里肯去接她的话茬儿,“那就劳烦太太带路,带我去看看我那运气好得不得了、命好得不得了的外甥媳妇儿,我回去也好跟我们老爷交代。”
阮夫人哪里乐意杵在面前看别人的脸色,原想着让颂雅领她过去看看,可又怕孩子年纪轻没经过事,被人家三言两语一挑就会生事,就在这时候陪在一边默默无闻的颂贞却站了出来。
“母亲为了简大哥的事昨儿也是一夜没合眼,不如让女儿陪舅妈过去吧。”
这倒是正好合了阮夫人的心意,于是便向姜夫人微微一笑道:“那小妹就少陪了,就让我们家的三小姐陪陪舅太太吧。”
姜夫人点点头,笑眯眯地跟在颂贞身后去了,似乎对阮夫人的怠慢丝毫不曾在意,倒是颂贞出了门后便向她歉然道:“舅妈别往心里去,大哥哥心里不好过,若知道舅妈来了,可不知怎么高兴呢。”
姜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心说这小姑娘不简单,方才自己一进门,她的两位姐姐都跟着阮氏管自己叫做舅太太,独她跟着齐慕安亲热地叫舅妈,虽然只是一个称呼,可意思却到了。
说起来福和郡主才是家里这几个庶子庶女的正经嫡母,阮夫人只不过是个续弦,她们管她叫舅妈是应该的,不过在这个被阮夫人收服得服服帖帖歪七扭八的家里,有这么个清楚明白的孩子那还真是叫她感到意外。
于是便对她点点头道:“你叫颂贞?”
“是,上头还有大姐姐颂雅和二姐姐颂娴,方才舅妈已经都见了,颂贞排行第三。”
她们进门的时候齐慕安正捧着本书坐在简云琛床前读给他听,一见她们忙站起身来。
“怎么好劳动舅舅舅母!”
姜夫人忙一把拦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行礼,看了简云琛苍白如纸的脸色,不由红了眼圈。
毕竟简家与薛家是世交,薛淮又是简老将军的门生,云琛这个孩子也是在她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如今嫁到齐家来给那两面三刀的妖妇这样糟蹋,她心里想想也不好受。
“你舅舅的意思,此事荒诞之至无需再忍,当初劝你家和万事兴如今看来倒是我们错了,你便是有心留在这个家里尽孝,恐怕有人还不乐意了。他叫我告诉你,要是还想搬出去,舅舅那里有两所现成的宅子,随你们挑一处便是。”
齐慕安忙摇头致谢,“舅舅舅母的厚爱外甥铭感五内,只不过就算分府出去,也不是儿子的错,为何要舅家贴房子贴钱?齐家有什么是该我的,少不得叫他们拿出来。舅妈放心,看云琛受的这份罪我心里早没了在这个家里好好过日子的念想,不过自信一个理字在我这边,决不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搬出去。”
姜夫人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了决断,便问他到底如何打算,他却并不急着揭晓,反而向颂贞道:“上一回舅妈夸我带过去孝敬的玫瑰露清甜又不腻嘴,我记得是映棠收着的,劳烦妹妹去叫她再取两瓶过来。”
见颂贞答应着出去了,方向姜夫人道:“前儿恍惚听见舅妈说起,姜贵妃有意为三公主挑选一两名贵族女孩儿入宫做伴,不知如今人可挑着了?”
姜夫人没想到他忽然话题便得这样快,不由一愣,“似乎没听见她提起,恐怕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合心合意的人选。”
齐慕安一听这个忙端端正正给她跪了下来,“外甥求舅妈一个人情,为我家三妹妹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想想法子送她到公主身边去。”
姜夫人起初还有些疑惑,一听这话不由心下明白了,齐慕安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痛快孩子,偏偏他的仇人是家里的当家主母,所谓切肉不离皮,如果他要对付阮氏,阮氏吃了亏损了名声,那家里未出阁的女儿也将受到很大的损伤。
恐怕很难再说好人家。
但颂贞并非阮氏所出,若她与福和郡主、也就是先魏国公夫人的娘家走得近,那就会有意无意给人一种与继母阮氏并非一路的感觉,若再有在宫里为公主伴读的身份,那将来说起亲来就容易的多。
难为这孩子自己走得这样艰辛,倒还能从逆境中给妹妹抢出一条活路来。
就凭这点良善之心,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再怎么说他不好,她这个做舅妈的也是一句都不会信的。
因此便拍了拍胸脯笑道:“这个你放心,我看三丫头也不错,明儿我就递牌子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去,顺便也看看三公主。倒是你自己,究竟心里有什么主意,都要给你舅舅们透个风,千万别胡来。”
说完又有些犹豫地加了一句道:“你爹再糊涂,对你再不公,这魏国公府也是你的根基,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要同阮氏算账,可要小心别连祖宗留下的基业也一并砸了。”
说到底,要是魏国公府的名头臭了,他齐慕安又能得到什么?
这点虽然齐慕安并不能十分认同,不过按照古代人的思维他还是可以理解的,忙连连点头叫姜夫人放心。
跟着姜夫人又对简云琛说了一些宽心的话,让他别太惦记营里的事,到底身体是自己的,军务是皇帝家的,如今年纪轻轻不保养好自身,将来也再没机会报效朝廷了。
简云琛自幼无母,与他的姨母皇后娘娘和鲁国公夫人姜氏都十分亲近,因此姜夫人的话他是肯听的,因此也暂时打消了休息几天就继续回去操练的念头。
不过想想自己还有七八个月才能临盆,若总这么动不动就在家休息实在不成体统,因此便修书一封向太子傅仲递了辞呈,谁知道这信送出去后便石沉大海,傅仲似乎摆明了态度拒不理睬。
不过韩高等人倒是常来看他,练兵方面若有疑难也会特特来跟他请教,营里的近况更是时时汇报,他想着恐怕是得了上头的授意,因此也便只得先静观其变。
要说姜夫人此人说起话来干脆利落,办起事来更加雷厉风行。
约莫过了十天左右,宫里就下了旨,召魏国公的三女儿齐颂贞入宫,与三公主做伴。
三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她的生母姜贵妃又是皇帝身边颇说得上话的人,因此这事儿无论落在谁家那都是天大的恩典与荣耀,齐老爷自然没想别的,只顾着磕头谢恩并巴结来宣旨的老太监了,留下家里的女人们一肚子不同的心思。
阮夫人倒没什么,不过感叹了两句老天作弄人,要是自己能早知道宫里正在挑人的消息,大可不必委屈她的亲女儿装弄鬼嫁给年家,直接到宫里活动活动,托一托人,把她送到三公主身边去,过个一两年等公主出了嫁,她的身份还不也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愁什么说不到好婆家?
如今倒叫颂贞那臭丫头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这里头恐怕还有齐慕安那小杂种的功劳,魏国公府还有两位没说人家的小姐,怎么人家就看中颂贞了?
姜贵妃是姜夫人的亲姐妹,恐怕齐慕安心里憎恶颂娴,因此便向他舅妈保荐了颂贞也说不定。
真真小人得志!
颂娴得了这个消息更加气得三天没吃下饭。
本以为颂贞的亲事黄了,以后肯定还得排在自己后头,没想到人家居然忽然飞上枝头进宫了!
跟在公主身边办事啊,要是一不小心叫哪个皇子给看中了她,那还不真的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了!真真气死个人!
颂贞自己心里自然是愿意的,对齐慕安更加感激不已,不过家里这样的形势她也不敢十分放在面儿上,不过回家挑了一枚平时最花功夫做的荷包,里头装了个送子观音的白玉小像悄悄给简云琛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