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争鸣半跪在地上,晃了一下,一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程潜不得不勉力再提一口气,一脚踩上韩渊的肩膀,飞身而起,霜刃剑在空中傲然划过一道无比凌厉的弧度。他借着这绝代凶器的阴寒之气,将一圈蒙面人一举逼退,感觉四肢漫上针扎一样的疼痛,像无数次被符咒抽干真元一样——程潜心里明白,这是经脉无从负荷了。
然而这种时候,他就算无法负荷,又怎能退避?
程潜满口的铁锈味道,毫不吝惜地用霜刃剑一撑地面,他也不怕折断了这把旷世名剑,霜刃剑一声尖鸣,将他重新弹了起来,程潜仅凭本能再出一剑,可是剑招未老,他已经再难为继,护在身边的剑风骤然散了,无数利器压在了霜刃上,几乎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意思。
别人施救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喝道:“放肆!”
接着,一股沛然磊落,却又温和的力量横扫而来,毫不费力地将压在程潜身上的数条剑风一举扫落,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程潜整个人身体一轻,径直落下,被严争鸣扑上来一把接住了。
严争鸣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过来的,那几把利器几乎落在程潜身上的时候,严争鸣胸口一颗心重重地摔了下去,摔得他险些肝胆俱裂。
程潜当时失去了片刻的意识,好在时间不长,等他散乱的目光重新聚起焦来的时候,他发现整个码头上密密麻麻的蒙面人仿佛被人扫过了似的,空了一大片,有摔在不远处哭爹喊娘爬不起来的,还有些已经落到了海里。
同时,他还发现自己手里仍然紧紧地扣着那把霜刃剑,真是要死都没放手。
程潜刚要爬起来,就被一条胳膊不容置疑地压了回去,不用侧耳都能听见严争鸣的心还在狂跳,他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搂着程潜,双手一直在颤抖,直到他睁开眼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低声道:“别动!”
唐晚秋落在一边,想来和周涵正动手没占到便宜,她脸色蜡黄,大约也是受了伤。
然而尽管如此,她抬起头看见救兵,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忧色更甚,低声道:“岛主。”
周涵正冷冷地看了唐晚秋一眼,约莫是在心里将这疯婆子的账记下了,转脸又是一张春风拂面般的色,他故作矜持文雅地轻轻摇了摇手中的三思扇,冲站在一块巨大礁石上的青龙岛主抱拳道:“参见岛主。”
岛主看也没看他一眼,转向唐晚秋道:“晚秋,你带那几个孩子过来吧,是我考虑不周了。”
唐晚秋没说什么,有气无力地回头冲严争鸣递了一个“跟上”的眼,沿着礁石后面的小石阶走了上去。
程潜咬了咬牙,刚要借着大师兄的臂膀站起来,却再次被严争鸣按了回去。
随即,他发现自己整个人蓦地悬空,竟是被大师兄囫囵个地抱了起来。
程潜本来不大清醒的智瞬间给吓得清醒了,他好像一只从高处掉下来的幼犬一样,无措地伸手抓挠了几下,紧张地扒住了严争鸣的肩,唯恐被他“娇弱”的师兄摔下去,摔死可能不至于,但是哪里着地就是个问题了。
严争鸣刚才快被他吓死了,这会脸色都没缓过来,心里起火落火的,厉声道:“老实待着!”
程潜默然片刻,僵成了一块石头,任他搬动。
岛主森然的眼微微柔和了些,他看了看严争鸣,最后目光落在了程潜的剑上。
岛主瞳孔微微一缩,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血霜看了一会,继而转过身去,漫无目的地四下扫了一眼,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似的——然而除了海天一色,魑魅礁石,他什么都没找到。
岛主收回视线,微微一叹,一身大能的威压散去,又恢复成了一脸愁苦的穷酸秀才样,转身道:“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