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瞪了半响,然后倏然坐起。
我发现自己正不着寸缕。
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涌入脑海,我懊恼的躺回床上,用力敲了敲额头。身边的人早就走了,他应该是趁我熟睡的时候离开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觉得有点丢人,因为我昨晚不管不顾的哭了很久。我是一个男人,不管遇到多少难事,都不该流泪,至今我也从未做过这样丢人的事。可是昨天晚上,也许是长久以来的楚痛再也无法隐忍,所以才会控制不住。他也没有再对我做什么,只是抱着我,直到我睡着。
我忽然觉得很疲惫,也许是在做出了那样冲动大胆的举动之后,却失败了的原因吧,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做一次。
当墙壁上的铃铛开始摇晃时,我的身体不经大脑的指挥,就先一步走出了被窝,这是常年来早起形成的习惯。
我整理好自己后,走向门口,刚把手搭在门栓上就犹豫了。男爵把我关在了这里,我能离开吗?
这样想着,我转动了门栓,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我走出房门,看到了门外匆匆离去的仆人。
又是新的一天了,大家已经开始忙碌了。
“埃里克先生,你还不去吃早餐,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一个严厉又冷清的声音咋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转身一看,希尔顿管家正站在我身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却顿时红了脸,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到了脸上,急忙低下头说:“很抱歉,我这就走。”
然后像身后有猛兽一样,飞快的跑了。
昨晚是这位老管家放男爵进来的吧,而且他就住在隔壁……
早餐的时候,我从仆人们的交谈中知道了几件事情。
凯瑟琳和玛格丽特被男爵送走了,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男爵大人一早就去了王都,本来应该昨天受爵,但不知为什么改成了今天,昨天发生的事情似乎被隐瞒了下来。
莫蒙庄园里只剩下了爱丽丝夫人一个,她独自作威作福,像个君王一样站在楼上,指挥着仆人们跑来跑去。
“准备好一切,我们要迎接子爵大人了。”她尖声尖气的说。
等到中午的时候,男爵回来了。
不,应该说是子爵,他现在算是正式继承了祖先传给这支血脉的头衔,他是新一任的布鲁斯子爵大人。
他从大门走进来,身边围绕着许多先生,是莫蒙庄园的税倌、牛倌等等。他站在那里,却抬起眼睛四处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人,直到他看到了我,才像终于安心了一样,带着那些先生走进了他的书房。
、第五十四章
一位男性贵族的私人物品并不比一位女士少,袖扣、戒指、项链、鼻烟壶,各种珍贵的小物件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个铺有黑色天鹅绒的盒子中,像女士的首饰盒一样。
我每天都要跟这些物品打交道,其中哪怕只是一个袖扣都价值连城,做仆人真的要有很好的意志力,否则很难压抑偷东西逃走的冲动。
我在整理橱柜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精致的象牙盒,盒子是奶白色的,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个盒子,不由得拿过来,敞开了盒盖。
盒子一打开我就愣住了,然后呆呆地看了很久。
这个盒子里一共放了三样东西,一件是那个六角形的金色胸针,一件是一条蕾丝领结,还有一盏脏兮兮的烛台。
我把那个烛台取出来,仔细看了看,竟然是我离开那天留在男爵窗下的灯,因为被雨水打了一夜,所以这盏灯看上去灰不溜秋的。
我又拿起了领结,发现这居然是我第一天走进他房间的那个夜晚,随意带上的那条领结,他居然收起来了吗?
看着这三样东西,我心里闷闷的,然后猛地关上了橱柜。
之后我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我鬼使差的坐到了小客厅的钢琴前面,打开琴盖,点了一下琴键。
‘咚,咚’。
阳光照在琴钢上,在这样慵懒的冬日午后,一切都显得暖洋洋的,我忽然想起了男爵用小提琴演奏的那首曲子。
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独演奏小提琴,总是同一首曲子,总是那样哀伤的曲调。
我不经意就弹奏了那首曲子,因为指法很粗糙,而且没有曲谱,所以断断续续的,像幼儿磕磕绊绊的琴声。
我满脑子都想着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直到有人突然出现在了钢琴前面,我才如梦初醒。
奥斯卡子爵正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他还穿着今天受封时穿的那身黑色礼服,棕色的卷发从两颊垂下,在夕阳强烈的光照下显得有些透明,他苍白的脸颊仿佛也更加削瘦了。
而他棕色的眸子怔怔地盯着我,幽深得有如最黑暗的夜。
我‘噌’的一下从钢琴前站了起来,欲盖弥彰般地盖上了琴盖。
“大人,您回来啦……”我低声说。
“为什么不弹了?”他转过来,打开琴盖,修长的手指点着琴键。
“自从我上次教你,已经过去很久了吧,你的指法还是这样生疏。”他坐下来,弹起了我刚才弹奏的曲子。
流畅柔美的音乐声响起,在这夕阳落下时的傍晚,忧伤得让人心痛。
“你也喜欢这首曲子吗?是什么时候学的?我不记得教过你。”他边弹边说。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每次我都偷偷靠在他的门外听他拉琴,听多了就会了,只好胡说道:“我在您的乐谱中看到了这首曲子,所以就弹奏了一下。”
“是吗?”他闭上眼睛,似乎正享受着这首曲子,等音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他笑着看向我:“你知道这首曲子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