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老爷子没吭声。
七伯不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架势,七伯也不敢站在那里继续催了。
半小时之后,七伯站在走廊一头悄悄探头看,老爷子还坐在那里愣。
七伯有点儿坐不住了。老爷子已经是快七十的人了,大夫特别嘱咐过要有规律地安排生活,饥一顿饱一顿可是不行的。
七伯又咳嗽了一声,正想提醒他晚饭时间已经到了。就听老爷子在夜色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七,你见过老二找的那个孩子没有?”
七伯老老实实地点头,“见过。”当初听到三少爷跟他妈妈打电话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后来每次去御景苑见两个人都笑嘻嘻的样子,又觉得两个男人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二少爷比任何时候笑容都多。他可不觉得那位鼻孔长在脑门上的艾米丽小姐能让他们二少的日子每一天都过的这么开心。
老爷子好地转头看着他,“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七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凌老师很厉害的,我听三少说他有好多作品得过奖,报纸上都夸他是最有才华的青年画家呢。”
老爷子挑挑眉,没有吭声。
七伯又说:“人也很和气,对三少很照顾。三少跟别的同学发生矛盾,他担心家里责怪三少,还特意送他回家。”
七伯停顿了一下,见老爷子没有开口的意思,就继续往外爆料。他知道的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三少在家里唠叨过的,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居然也知道了不少事情,“凌老师把自己的积蓄,哦,就是他卖画攒下来的钱都拿出来设立了一个基金,帮助贫困地区的孩子读书。这个基金现在是夫人在帮忙打理。夫人还说这孩子钱虽然不多,但是心眼很好,所以她也往里投了一部分钱。”
老爷子意味不明的轻轻哼了一声。
七伯又说:“我听说两边的家长也都见过面了。还搞过一次家庭活动,在二少那边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前段时间我过去给二少送东西,看见一院子的西府海棠都开花了,真是非常漂亮啊。”
老爷子沉默片刻,对七伯说:“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96、后人 ...
庄洲回到家,还没从车子里下来,就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客厅的门窗都紧闭着不说,还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猫猫狗狗的惨叫声……
不用猜了,一定是凌冬至在给家里的小崽子们洗澡。
庄洲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凌冬至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但不可否认的是,每次这样发泄完之后,他的情绪都会明显的好转起来。他到底是现在进去呢,还是等他们闹腾完了再进去呢,
庄洲还在门外阴暗的做着心理斗争,就见一个黑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砰地一声撞到了客厅的玻璃门上,震得玻璃门连连晃动。庄洲被它吓了一跳,这个体型,这个个头,除了他的狗儿子就没别人了,它这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想要撞墙自杀么?!
庄洲连忙拉开客厅的玻璃门,一低头自己先乐了。黑糖全身的毛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本来圆嘟嘟的一只胖狗,这会儿看上去居然瘦了一大圈。黑糖冲着它爹地晃着尾巴,想凑上来求抱抱又顾虑自己一身的湿毛,模样可怜极了。
凌冬至人还在客房的卫生间里给猫洗澡,听见客厅的门响还以为黑糖自己在挠门,扯着嗓子喊它,“你说你到底怕什么啊,吹风机只会把你的毛吹干,又不会咬你……”
黑糖呜呜叫唤着冲他爹地撒娇,“那个东西呜呜叫,吓死人啦!”
凌冬至恨铁不成钢,“你胆子怎么那么小?其实你不是狗,你是一只大耗子吧?”
“你才是大耗子!”黑糖更委屈了,凌冬至一回来就逼着它洗澡,然后又逼着它吹毛。其实现在天气这么暖和,它完全可以自己去园子里吹着凉风抖抖干,感冒什么的才不会呢!
凌冬至冷哼,“我才不是耗子,你是耗子,胆子只有米粒大的笨耗子,你爹地也是一只耗子精。又奸又猾又可恶……”
庄洲忍不住了,“好好的,干嘛又骂我?”
客房的卫生间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随即响起了凌冬至恼羞成怒的声音,“偷偷摸摸就溜进来,你真是耗子精吗?!”
庄洲换了鞋,带着浑身皱巴巴的黑糖进了卫生间。凌冬至身上只穿了t恤短裤,正按着三只小猫在浴缸里洗澡。浴缸里只蓄了浅浅一层水,三只小猫倒是不怕,老老实实地窝在里面,小样儿还不时地拿爪子拍打飞起来的泡泡玩。
凌冬至看见他进来,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他。
庄洲把黑糖领到一边,先拿大毛巾吸干身上的水,再把吹风机的温度调低,一点一点的给狗儿子吹毛。
浴室里水汽并不重,充满了沐浴露淡淡的茶香味,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弥漫在浴室里气氛却自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温情。庄洲一整天过的都想打仗一样,直到此刻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算松弛下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疲色。
凌冬至瞥了他一眼,“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庄洲摇摇头没有出声,凌冬至疑惑地扫了他两眼也没再追问。他看得出庄洲有心事,这心事十有八九跟他那个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的爷爷有关系,虽然他一直说那是庄家的事庄洲自己解决,但是看到庄洲这个样子,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给猫猫狗狗们吹干了毛,看着它们如蒙大赦一般跑去院子里玩耍,凌冬至这才靠着盥洗台的边缘懒洋洋地问道:“什么心事?不能说?”
庄洲低着头将凌冬至的手捏在掌心里揉了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说道:“冬至,咱们移民吧。”
凌冬至愣住。
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说出来就比较顺畅了,“去英国或者加拿大,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带着它们几个,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住下来,你可以专心搞创作,我们不用再费心应付那些莫名其妙的试探和干扰,有时间还可以四处走走看看。”
凌冬至面无表情的听着,眼中的色却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被你爷爷给刺激了?”
庄洲僵了一下,无奈地点点头,“我只能对他表明我的态度,但是不能把手段耍在他身上。毕竟是老人了,儿孙不听话不说,反过来对付他的话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所以你就想远远躲开?”
庄洲点点头,眼中浮起愧色,“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远远躲开,到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去,各不相干。”
凌冬至笑了笑,“你这种躲避的态度,其实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孝顺啊。”
庄洲捏了捏他的手指,轻声叹气,“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谁说的,”凌冬至抽回自己的手在他脸上不客气地拍了拍,“耐心等待听起来虽然窝囊了点儿,但是也算是个没办法的办法。真要一走了之的话太过决绝,以后就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庄洲,你们毕竟是血缘至亲,我想你也不会想闹到这一步的。”
庄洲把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发狠似的嘟囔一句,“谁也别想着逼我听话。”
凌冬至笑着蹭了蹭他脑袋,“我呢?”
庄洲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