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着什么呢?”君离澈给他倒了杯热茶,不解地看着君离璟怀里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君离玹将墨玉儿往桌上一放,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墨玉儿发现自己被放下了,抬起小脖子四下看了看,最后跳到了皇后腿上——大概因为这四个人中只有皇后是女子,又或者说以动物的直觉,皇后是最无害。
皇后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带只猫进来,有些无措地抱着墨玉儿。
君离澈看到是只猫后笑道:“成了亲果然不一样啊,边宠物都养上了,你这是爱心泛滥了?”在他的印象里,君离玹对这种弱小的生物是向来不会多看一眼的。
“说来话长。”君离玹挥挥手,将殿内伺候的人全退了出去。
“怎么弄得这么秘。”君离渊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
“这事自己人知道就好,事关皇娘。”见殿门关了,君离玹才说道。
“本宫?”
君离玹点头,“这事还要从云竹香说起……”
君离玹娓娓道来,从凌麒央发现香有问题,到解除相克的成份,再到这只猫的用途。这几日皇后在不情的情况下,一直在往香里加君离玹送来的解药,现在身上香料的残留已经去了七八分,此时解释给皇后听也无妨。
听完君离玹的一番解释,君离渊的脸也沉了下来,君离澈看着那个还在焚着的香炉,虽然药性已经被克除,却仍让他不自觉地警惕起来。
说了半个多时辰,君离玹自己将茶杯倒满,喝了几口润润喉,“以后有什么新进的东西最好让墨玉儿闻一下,它会判断有无害处。
“雅坤宫里的都是咱们的亲信,皇贵妃插不进来人,就把主意打到了父皇身上。她是父皇的宠妃,父皇自不会疑她。这招倒是高明。”君离渊冷笑一声,宫里争斗的法子不少,这种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那皇娘的身体现下如何?”君离澈问道。
“麒央说解药用个十日可解,我也说不好,等明日他进宫赴宴,让他给皇娘诊脉。”君离玹说道。
皇后抱着墨玉儿出了一会儿,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君离玹道:“我儿有福,娶了麒央,皇娘也跟着沾了光,否则还直是被蒙在鼓里。之前你们父皇一留宿雅坤宫就噩梦连连或者梦魇,本宫也怀疑过,但最终什么都未查出来。皇娘还以为有鬼怪作祟,请了法师来做法,却也不见好。没想到今天竟有了答案。”
君离玹拍拍皇后的手,安抚道:“儿臣也是成亲次日才知道麒央会医术的。以后有他在,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他母家那边虽然与皇贵妃沾了点亲故,但麒央心善耿直,断不会与他们是一边的。否则他也不会告诉儿臣关于此香的事。”
“说的是。”皇后点点头,“只看那孩子对你的心,便可知那孩子忠贞无二。”
“皇娘往后有什么打算?可要告诉父皇?”君离渊问道。
皇后摇头,“暂不要告诉你父皇,这事先记下,日后一并作为打压皇贵妃的证据才好。若现在把事情告知皇上,一则宫中无人知此门道,麒央即使说明了,也未必会被相信,毕竟说到医术上,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可比麒央为医久,自是不服的。也会让麒央陷入危险。二则皇贵妃的母家现正为皇上效力,而且刚打了胜仗。皇上未必会怪罪,她只要把责任一推,本宫也奈何不了她。”
“皇娘想的周道。”见皇娘也为凌麒央考虑到了,君离玹不得不佩服皇娘思虑周全,且懂隐忍,又心地善良,哪怕这种善良只是给自己人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将你父皇的心拉到本宫身边来。这几年因为这香的原故,皇上已经与我疏远许多。”皇后毕竟在宫中待了多年,自然知道做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等弟卿来诊了脉,皇娘还是换一种香料吧。儿臣帮皇娘多找些好香让您挑。”君离澈说道。
“皇娘知道我儿能干,但已防万一,皇娘以后都不用香了。要点就点些檀香吧,可静心凝。”皇后笑道:“过几日我就去和皇上说,前线战事频繁,国库吃紧。本宫省些银子,就当是为国尽一份心。”
“皇娘慈心。”君离澈应道。
“渊儿和玹儿都是上战场的,皇娘要多给你们积福。澈儿虽然不善用兵,但在皇城也也不比战场好过,皇娘要也要为你积福。”看着一脸严肃的三个儿子,皇后笑道:“皇娘知道你们都孝顺,今儿个你们来陪为娘说话,本宫很高兴,你们也别再拉着脸了。”皇后给三人分别夹了点心。
想到明日就是除夕了,还是不要惹得皇后烦心,三个人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一切待年后再说也不迟。
皇后摸着墨玉儿的毛,闲聊般地说道:“你们可知这宫里的人为什么爱斗?”不待他们回应,皇后便接着道:“因为过得不幸福,因为不幸福所以不满足。女子相斗是为争宠,认为得宠了皇上就会满足她们的一切要求,便可觉得幸福。男子相斗是为了皇位,觉得只有坐到那个位置上才能安排自己认为的幸福。”
三人沉默地琢磨着皇后的话,觉得的确在理。
“其实宫中本无什么幸福可言,前朝后宫不过是相互的牵制,为利而来的妻妾不过是为了皇上的利益存在的。若无这层关系,入宫的女子要么地位极低,要么失宠孤苦。”
“皇娘……”君离渊皱着眉不想让皇后继续说。
“无妨,这里就你们几个,没人会听到。我是你们的娘,有些事不帮你们看明白又能帮谁呢?”皇后笑了笑,“即使这宫里有人安于平淡,也总有野心勃勃的。但凡有这种人存在,斗里的争斗就不会断。即使你不想争,也会被拉进来,不得不斗。你们看看,现在宫里的妃嫔已有二百余人,皇上按祖制每有中有半月以上要在后宫留宿,但宫里的孩子不过是七位皇子,四位公主罢了。有孩子的就有位份,让那些没孩子的怎么能不眼红?”
“其实皇娘私心里并不希望你们做皇帝。外人都觉得做皇帝才是最风光的,但其实皇帝才是最不幸的,所有人都在算计着他给予的地位和荣宠,却没人关心他到底需要什么,而作为皇帝也要处处权衡,不能为所欲为。”
皇后拉住君离澈的手,对他道:“澈儿虽非我亲生,但从出生就养在我身边,我与你母妃又是双胞姐妹,从样貌到心性无一不像,想必若她还在,也会同我想的一样。”
“儿臣明白。”君离澈浅笑应着。他的母妃贤贵贤生下他便血崩离世了,临终前将他交给她的孪生姐姐、当今皇后抚养。皇后也向来视他如己出,就连赐名也是随了嫡亲皇子用了“离”字辈。
皇后甚感安慰地拍拍他的手,又看看自己的两个儿子,继续道:“皇娘虽不希望你们当皇帝,但也不能阻止你们去争那个位置。皇娘明白,若那个位置被别人抢去了,你们三人都会性命堪忧。这就是‘离’与‘承’的区别,你们是‘离’字嫡亲,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也注定遭他人嫉妒。”
“皇娘放心,儿臣定不会让那个位置落入外人之手。”君离渊说道。
“嗯,只要你们兄弟三人齐心便是最大的助力。”皇后宽慰地点头。
“儿臣明白,定与兄弟同心协力。”君离澈说道。
“是,儿臣也一定全力相助两位兄长。”君离玹也表了态。
“好,好。不愧是皇娘的好儿子。”并不是皇后自负,在他看来,他的三个儿子哪个挑出来都是顶尖的,那个位置若要争,只要她还活着,那胜算就有七成。
陪着皇后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申时一刻,三人才离开雅坤宫,准备各自回府。
“和凌麒央相处得还好?”君离渊作为三人中最年长的,自然要关心一下弟弟。
“嗯,他倒是个清淡的人。和他在一起,我和心都跟着静下来了。”君离玹道。
“三哥根本无需担心,我可听说某人给凌麒央赶制了百余件红衣,一些京里有名的制衣店不得不推了生意,给他赶衣服。”君离澈笑道。
“竟有这事?”君离渊也跟着笑了。
“六哥消息就是灵通,这等私事都知道。”君离玹不以为意,他自己做的事就不怕别人知道。
“你六哥我是干什么的?若这点儿事都不知道,那在京里还怎么混?”君离澈整了整大氅,笑得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