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副校长听她说完,眉头一跳,思维极快地转动起来,记起几个为了章悌出国走动关系的人物,不由一晒。
“现在的一些年轻人,太注重名利物欲啦!”几十年的岁月中见识了不少类似的事件,他笑着摇了摇头,“看吧,那个叫做季晟的男孩子,总有一天会后悔的。”等他明白到自己究竟放弃了什么的时候。
章悌去美国的班机和交换生离开北京的是同一班。
交换生们在与带领他们的导师告别,两男两女,青春逼人,俊俏的模样和生机勃勃的气息吸引来往路过的乘客们连连回首。季晟揽着一个马尾女孩的肩膀,这是他未来一年的金主和靠山,如今正对他处于迷恋期,对他所说的一切都遵照听从。
这个女孩比章悌白,比章悌文静,比章悌温柔,五官和气质都充满了秀美的气息。
他却忍不住怅惘,在新女友看不见的角落里,时常回忆起在自己面前笑得嚣张举止自然的章悌。他不后悔自己为了前程愧对对方,只是在感情的余韵尚未消失以前,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心中残留的不舍。
聊的热切的一群人忽然静默了一瞬,季晟听到自己的新女友看着某个方向用一种类似于粉丝会见偶像的激动情绪低声尖叫:“啊!!!!居然会碰到他们!!!”
他愣了一瞬,带着笑意的眼瞥向那个方向,整个人的行动瞬间便滞涩了。
他从人群中迅速捕捉到了熟悉的章悌,脑中第一闪过的念头就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随后是她身边的人。一个容貌俊美的瘦削青年替章悌拉着粉红色的行李箱,从五官到气质都极其出挑,尤其眉心当中的一点红痣,从如此远的距离都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一个精壮高大的英俊男青年穿着西服走在她的右后侧,周身自信的精英派头,不断瓮动的嘴唇似乎在低声叮咛章悌什么。两个个头差不多的中年美妇一边一个拉着章悌的手,浑身贵气,衣着打扮皆是不俗。
周围几个交换生和导师低声交谈了起来:“是他们吗?”
“哎哟,好像真的是啊!”
“那不是管理学院的两大台柱吗?怎么跟章悌走一块去了?”
季晟皱了皱眉头,竖起耳朵,便听到导师沉稳的声音回答对方:“章悌吗?确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姑娘啊,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那个管理学院的章泽,居然是她的亲弟弟。你看她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没有普通世家子弟的骄纵,实在是难得了。”
在周围的议论声中,季晟渐渐僵直。
章泽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家境富裕、成绩优秀,和管理系背景最秘的杜行止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这个曾经一度幸运到让他心生嫉妒的青年,竟然会是貌不惊人的章悌的亲弟弟。
一瞬间,季晟觉得自己似乎做下了一件蠢事。
自远方缓步走来的一行人中,最中央的章悌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眼交汇的刹那,季晟张了张嘴,搁在新女友肩头的那只手想要放下,却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章悌眼中划过讥讽,季晟一如既往的英俊、充满诱惑力,但从这一刻开始,再不是她的良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章泽有点失落:“老杜,为啥我们俩明明手拉手半出柜了,他们却从不怀疑我俩是一对?”
杜行止瞥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在最开始时因为担心章泽被欺负放出的同母异父谣言,默默地闭上了嘴。
、第六十五章
章悌是个成年人,她做出的决定,家中的经济能够支撑得起,便没人会随意质疑。
不过认真算来,留学的费用章悌自己就能赚来了。这些年在北京,她盯证券更方便,从九八年开始她购入的大批“高科技公司”股票,在九九年中旬前后抛售,具体赚了多少钱章泽并不知晓。只是两千年初网络股票泡沫崩盘后,他不止一次听到章悌接到感谢她救人一命的电话,结合起章悌收到的那些答谢礼物的价格,想来她目前的资产也已经颇为可观了。
张素便总是夸奖章悌不是池中之物,普通女人受到恋爱的打击哪怕不元气大伤,多半也得颓废一阵,她倒好,越挫越勇,还被憎恨激励勇敢去寻找新出路了。生活要的就是这样的一往无前,有了勇气,再糟糕也不会比如今糟糕了,未来怎能不变好?
章悌这一年的新年便没有回家。
她在美国的证券公司找到假期的实习工作,在口称平等然而人种歧视仍旧存在的国度,这份实习工作得来不易,大年夜时章悌打回了越洋电话,跟章母从春晚开场聊到春晚落幕。
她目前已经交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给章母打电话的时候,听筒背景中有年轻人打闹的喧嚣,糅杂着音乐《茉莉花》的旋律,温暖悠长。从未离开过家人那么久,章悌一开始在异国他乡同样有着迷惘,然而这种缺失很快被新的人际关系填满,现在的她在实习公司已经有几个私下和她打过交道的客户和她保持定期的业务往来,公司正在预备为她升职,她是这所证券公司中有史以来升职最快的员工。章悌讲述着自己的经历时语调是骄傲的,从备受歧视到现如今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位中国姑娘,章悌付出了很多,也收获学习到了更多。至于季晟?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提起。
“我给你们买礼物了,发的国际快递。”章悌很是骄傲地说,“是我在美国赚的第一桶金哦,不要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章母叮咛了她几句,又问她钱够不够花,需不需要家里打一些到她卡上,被章悌满口拒绝了:“生活费我还是能赚到的,美国虽然消费高,但工资也高,我圣诞之前赚的一笔单子足够下半年花费了,这几天再努力努力,开学之前说不定还能把学费挣回来,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快给自己找个对象吧。”
“臭丫头!”章母没好气地斥了她一句,带着笑容挂断电话,对饭桌上的几个人撇了撇嘴,“真是个没良心的,挂了。说是在国外过的不错,让咱们别担心。”
张素给她的空碗里舀上元宵,笑了起来:“你也是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能被欺负不成?我看小悌那个性格,轻易吃不了亏。你要真的那么想她,初六咱们去米兰就到纽约停一趟,去见她一面。”
章母翻搅了一下元宵,眼角微红,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报喜不报忧呢。”
她忽然又笑了起来,摇摇头:“不说这个了,大过年的。泽,妈可告诉你,你姐如果以后在美国定居,妈在国内就要靠你养了,你要是敢娶了媳妇忘了你娘和你姐,我这个老太太半夜就去搬桶汽油烧了你的房子。”
一旁的杜行止听的脊背发寒,饭桌下偷偷握住了章泽的手。章泽偷偷踩了他一脚,面上还不敢声张,笑眯眯地哄着母亲。杜行止被踩了一脚,感觉自己被重视还挺高兴的,在桌下跟章泽你一脚我一脚相互踢了起来。
张素吃完元宵预备再盛一碗,坐下的时候却不小心把餐巾弄到了地上,她弓腰去捡,视线不经意扫过桌下,落在两个孩子交握的双手上。
“……”
她沉默了一瞬,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因为很快就坐直身体的关系,谁也没发现到她弯腰的小动作。章泽和杜行止还在互相踩脚,杜行止屈起手指轻轻地抠着章泽的掌心,章泽觉得痒,嘴里含着元宵噗噗地笑,忙不迭把手抽了回来。
一抬头就对上张素的视线,章泽愣了一下:“阿姨?”
张素回过,喉头发紧,不知道怎么的,第一想到的却是掩饰。
她笑了起来,眼慈爱:“要不要再来一碗?”
章泽摇了摇头,笑嘻嘻地问:“阿姨,你们初六去米兰,初几回来?正月十五之前能回国吗?”
“不知道,”张素盯着章泽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沉淀魅力的脸庞,心乱如麻,“我们现在把元宵吃了,十五能不能回家,都算是团圆了嘛!”
章泽和杜行止相视一笑,两个妈妈不在家,他们就有空间胡天胡地了。新年前后的一段时间是两个人难得的休假期,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能轻松一些,感情逐渐走上正轨的小情侣们都很珍惜难得的相处机会。
张素捏着汤勺的手微微发抖,两个孩子相视而笑的画面落在她眼中,以往兄友弟恭的味道忽然就变质了。她开始后怕起来,脑中闪过各种联想。做服装免不了接触各种时尚界的人士,男性模特和设计师中异性恋真的占比重不多,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她也算小有认知。同志们的醉生梦死欲望放纵她略知一二,常听闻这个设计师被男友劈腿闹自杀,那个模特被包养走大秀,她接触这些话题中人,很大一部分都比较类似——捏着兰花指,情妩媚,说话尾音带颤,且性关系很糜烂。
她不敢将这样的形象套用在自家两个孩子的身上,他们都是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如她想象中那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章泽和杜行止关系很僵硬很糟糕的那段时间,被自己用眼泪和感情攻势强迫留在家里跟杜行止睡觉时章泽满不情愿的模样。她心中骤然慌乱了起来,假使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这其中,是不是也有自己插手的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