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大人?”杨进往崇仁坊办完差事正要回宫,却见崔容步履匆匆走过,便欲叫他一声。
谁知转眼又看见有旁人在,杨进的话一出口便改了称呼。
崔容没料到在这里遇到杨进,只得停下行了个礼:“殿下。”
此时孟晗之从崔容身后赶了上来,口中道:“司直大人,不过是妓坊女子,你何必如此动怒?”
话说完,他才看见崔容身旁的人是五皇子杨进,顿时尴尬不已——出入妓坊是一回事,被皇子当面撞到又是另一回事。
再加上孟晗之见五皇子面色似乎不大愉快,连忙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杨进有那么一会儿脑中是空白的。
刚见着崔容时,杨进并没有想到他为何在此,待孟晗之那话一出口,杨进才反应过来。
他说不上此时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只看着崔容,半晌没有说话。
同僚们一道来平康坊玩乐是十分平常的事,甚至能说明崔容在大理寺人缘颇佳。
但杨进却无法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有什么堵着,闷闷地喘不上气。
崔容眼瞧着杨进的色一点一点变得怅然,心中大急,连忙解释道:“我、我事先并不知情,而且,很快便出来了。”
闻言,杨进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信你。只是心中仍旧如钝刀割肉,滋味难言——这也并非我所愿……也罢,陪我走走吧。”
说罢,杨进迈步先行,崔容便跟在他身侧。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崔容心中忐忑,只觉得分外难熬。他并不想被杨进误会,却又无法再开口解释。
不知多了多久,杨进终于出声:“……方才是我偏颇了,我本也没有立场多加干涉。”
“殿下何出此言?”闻言崔容站定了,眼中隐有不明的情绪:“殿下先前说的那些话已经不作数了吗?”
杨进曾说过会助他等他,这句话崔容一刻都没有忘。
“怎么会?”杨进转身面对着崔容:“我只是不愿见你顾忌过多罢了。”
崔容咬着嘴唇踌躇了片刻,终于打算讲话说个明白:“我欲将心托明月,奈何在某件事完成之前,我都身不由己。”
杨进微怔。
他知道崔容一直以来是多么小心谨慎,而此时这般表明心迹,对崔容来说已经是极为冒险和艰难的事。
难得他肯做到这地步,原来他对自己用情也有这般深。
杨进心中想着,点点头,忍不住勾起嘴角道:“我明白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杨进心情已经大好,便揪着方才崔容的话调笑:“你可是指尚未行冠礼之事?”
时人一般十六岁冠礼,冠礼后,男子才能作为成年人得到家族和社会的承认,对自身的事务拥有处置的权利。
崔容掐指算了算,原来已经快到七月——七月初六他年满十六,便能行冠礼了。
冠礼一般需由家族长辈主持,加冠的大宾则有同辈中的身份尊贵者担任。可惜此时崔容已经与崔家翻了脸,崔怀德或许还勉强,崔世卓他是决计不肯承认的。
这么说来,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大宾人选。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再想办法就是。”杨进见他苦了脸便安慰道:“实在无法,我也可以做你冠礼的大宾。”
此话倒是不假。杨进身为皇子,身份尊贵,确实有这个资格。
见他竟肯屈尊至此,崔容心下十分感激。
冠礼还是近一个月之后的事,而在几日后,就有一件大喜事降到了崔容头上——他升官了。
第四十二章、樱桃宴
其实这道圣旨并不算出乎崔容意料,毕竟先前王远光便暗示过他喜事临门的话。
宫里来的内差依然是张顺江,他手捧圣旨在大理寺前院等候。
这位公公对崔家众人并不陌生,一见崔容出来便笑道:“小崔大人,快接旨吧。”
崔容在众人或艳羡或欣慰的目光中从容跪下,张顺江展开圣旨大声宣读道:“崔卿容,慧而克忠,义而能勇,勤劳工事,治绩丕显。朕为表其功,进其为大理寺正,正五品,赐朱服。钦此。”
大理寺正,不仅能直接主审案件,还有权利复查其他寺丞的决断,其权力在大理寺内仅次于寺卿和少卿,不可谓不重要。
崔容磕头谢恩,领过圣旨又细读一遍,方才敢相信此事千真万确,不由大喜。
从司直到寺正,直接提了两级,且崔容进入大理寺还不到两个月——这样的殊荣不仅是新进士里的头一份,就连历年来也是少有的。
“如果说司直只是个“芝麻官”,还不能算“入流”,那正五品的寺正,则表示着崔容已经开始真正进入整个周朝的权利圈了。
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成绩,崔容几乎一跃成为年轻一辈中的新贵,光芒耀眼得很。
崔怀德听人议论起此事,心中极其不是滋味。
当初崔容离府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可其后短短几月,他就名声大震、连升两级。
更叫人无言以对的是,这档口皇上批复崔世卓袭世子位的旨意也正好下来了。
嫡子春试落榜、无德无才,却顺顺当当袭了世子位;庶子高中二甲、德才兼备,却被嫡母和嫡兄赶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