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种苦楚还不能明说,崔容暗自掐着大腿,挤出一个欢喜的表情,兴高采烈地将这事应承了下来。
第九章、 堂兄弟
三日之后,崔府得了信儿,说二房次子崔世青今日就要到了。
陈氏身为崔府女主人,自然少不了四处张罗准备。
到午后未初,在城门处候着的小厮跑回来报信,说是见着世青少爷了,全府上下立时忙碌起来,崔世卓也带着崔家几兄弟候在前厅。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便见一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在小厮们的簇拥下进了门。
那人细眉凤目,身着一袭深青色长衫,头发梳成整齐的发髻,用白玉冠束起,一副普通世家公子的打扮。
人群后的崔容一看见那张透着几分熟悉的脸孔,心里便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小时候,这位好脾气的堂兄是府里唯一肯亲近崔容的人,因此后来他的不告而别,便被崔容视为背叛一般。
前世一直到死,崔容也没再见过崔世青,未能解开这个心结;此生再见,崔容竟然觉得没有那么恨他了。
人情冷暖,本就是世间常情,何况彼时崔世青也不过十岁上下。再退一步想,那时发生了什么还未可知,是他自己太过认真了。
果然是,物是人非啊!
崔容正想着,崔世青已经走到众人近前,身后只带了一名婢女和一位老仆。
他目光略略一扫,对站在前方的崔世卓行礼:“这位想必就是大堂兄了。” 说完,又看向崔世卓身后几人。
崔世青离开长安返回江南已是八九年前的事。多年未见,堂兄弟们的样貌均有了不小的变化,因此他一时也分辨不出。
见状,崔世卓十分自然地向他做了介绍,崔世青顺势与其他几个兄弟一一见礼。
说到崔容,崔世青的目光中带上自然的亲昵,打量着崔容,又笑道:“几年不见,容弟怎么不言语,是和我生分了?”
“怎么会。”崔容心不在焉,闻言连忙露出一个笑容。
崔世青眼下这番作态令崔容心中十分疑惑。难道他已经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还是说,这家伙是另一个崔世卓——惯会演戏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崔容哀叹。一个惺惺作态的兄弟已经够了,再来一个,他不知道自己的胃能不能应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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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几人寒暄一阵,崔世卓便摆出亲切大哥的架势说:“世青一路跋涉,想来也累了,不如先随我去见过父亲母亲,我们兄弟有话稍后再叙。”
崔世青自然称是,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主厅去。
一见崔怀德和陈氏,崔世青立刻快步上前,拜:“侄儿见过伯父、伯母。”
崔怀德扶着他起来:“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快坐。”
众人坐定,机灵的婢女上了茶,崔怀德端起茶杯,目光却看着崔世青。见他年不过十六七,举止却从容有度,便称赞道:“玉树临风,风姿俊秀,不愧是我崔家的好儿郎!”
崔世青落落大方起身行礼:“伯父谬赞了。”
“老夫人带你宝姿妹妹在鸣业寺礼佛,已派人送了信儿去,估摸着过阵子才能回来。”崔宝珍与崔世青见过礼后,陈氏对后者道:“待她老人家见了你,不知该有多高兴,总不枉时常叨念。”
崔世青回道:“侄儿也甚是想念祖母,虽听说她老人家身体还很硬朗,但总想着见一见才安心。”
见他如此谦逊知礼,崔怀德更是高兴,估摸着如有崔世青在,秋猎之日六皇子伴读的位子,崔家应该有了八九分把握。
陈氏将崔怀德的表情瞧在眼内,暗暗给崔世卓递了一个眼色。后者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心下有了计较。
江南至长安几千里,崔世青虽不至风尘仆仆,但面上也难掩倦色。崔怀德本着爱护小辈的意思,只略略说了几句话,就让他先去休息。
陈氏在一旁笑盈盈地补充:“且先用些便饭,晚上你伯父设了家宴,待歇息好了,再好好接风洗尘。”
崔世青连连道谢:“怎敢如此劳烦伯父伯母,世青甚是惶恐。”
几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来往,末了崔怀德瞪了在一旁不做声的崔容一眼:“还不带你堂兄过去!”
崔容闷闷地答了声“是”,同崔世青一起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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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容走在前,崔世青落后半步,两人一路无言。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崔世青忽然开口:“小容,你真的不愿意理我了?”
这调调和崔世卓如出一辙,崔容一抖,停下脚步,摆出一个标准的笑脸:“堂兄说哪里话。只是弟弟我没见识,上不得台面,还请堂兄勿怪。”
崔世青叹了口气:“你这话,就是还在生我的气。写信给你也不回,我罪不至此吧?”
信?
崔容停下脚步。
崔世青顺势两步上前站到他对面,一双眼眸直直看着崔容:“小容,没和你当面道别是我不对,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他眼温润,清澈见底,还如当年一般,实在不似作伪。
崔容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收到那些信。”
闻言崔世青一顿,却没追根究底,只将此事轻轻带过:“算了,我也没写什么要紧的事。”
崔容暗自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