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望见梵洺盘中五分熟的牛排,切口处带粉,沁出粉红色的肉汁,登时把脑袋转了过去。
戚以沫嘴里有东西,不好说话,便微挑眉梢,以示疑惑。
林泉道:“没事,突然有点没胃口,看看你洗洗眼睛。”
唇角一勾,放下刀叉,将一勺甜得发腻的奶酪淋在他的牛排上,戚以沫用餐巾揩去不小心沾到的酱汁,“现在好多了吧?”
林泉控诉道:“你真恶心。”
戚以沫回他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明显享受赞誉的模样。
银亮的刀尖在底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戚以沫和林泉同时抬头。
梵洺脸色深沉,慢吞吞将牛排肢解:“手滑。”
戚以沫立时影帝附身,用糅合了担忧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董事长,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真的不必勉强坐在这里。”
赶他走?想到此处,梵洺冷下脸:“我很好。”
戚以沫看着他,仿佛长辈看着无理取闹的孩童:“行行行,董事长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林泉极有默契的接口:“谁让你是董事长呢?身份就是尊贵啊!”
梵洺敏锐地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微妙的讽刺意味。
他突然感到无端的烦躁。
戚以沫带来的阴影一日厚过一日,他的精高度紧张,常常在梦中惊醒,自虐般的饮食和滥用药物,一点一点摧毁了他健康的身体。而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则如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出来吃个饭,他们又明里暗里给他添堵。
梵洺觉得自己就像一头疲于奔命的骆驼,在曝晒无垠的沙漠上,找不到一块可供栖息的绿洲。他毫无选择地一路向前,等待不知何时会从天而降的稻草,将他彻底压垮。
骤然间,眼前黑了一下,随即脑仁开始一阵一阵的抽搐,仿佛空气中有把无形的大锤子,正在一下一下敲击他的脑袋。
糟糕,又发作了……他挣扎着取出公文包,撑着桌面极慢的站起来。
戚以沫借着朦胧的光线打量梵洺,发现他面色发白,额上挂着虚汗,眉眼间凝着郁结之色,一手缓缓按住额头,咬紧了牙,气息不稳地憋出几个字:“失陪一下。”
没走两步就一个踉跄。
林泉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腿下意识往外挪了一步,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我看过那家伙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都很好,医生说他活到九十岁妥妥的,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他不怎么肯定地嘟囔了一声:“吧?”
两人默默看着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才见梵洺回来。
身上都是水渍,贴着脸的发梢湿透了黏在脸颊上,情透着萎靡。
他坐下来也不说话,靠在椅背上,鼻翼急促的翕动,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拾起刀叉切了小块牛肉,刚触到嘴唇,就急急用餐巾捂着嘴曲下身去。
戚以沫看得分明——
他吐了。
对林泉使了个眼色,林泉也不是轻重不分的人,当即表示要带他到医院去。
梵洺摆摆手,气若游丝道:“没事,老、老毛病了……”
林泉忍不住爆粗口:“放屁,我去c市之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个毛病?躺好了不准动,手机给我,我给你叫司机。”
梵洺扯过一边的外套掏手机,手一个没拿稳,机身滑脱掉在地上,慌乱中被林泉踢到了戚以沫脚下。
戚以沫躬身去捡。
恰在此时,电话响起。
屏幕上端端正正一个大字【乖】。
尽管早料到他已死,梵洺会找新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戚以沫抿抿唇,终究什么也没说,将手机递过去。
林泉显然也看见了来电显示,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本扶着梵洺肩膀的手松开,放任他跌在沙发上,“我是脑子抽了才会搭理你这种人渣。司机就快来了,你一个人在这等着吧!”
狠话撂下,但看梵洺那副有上气没下的样子,恻隐之心仍是占了上风,两人站在门口,目送司机把梵洺载走,才钻入小百的汽车。
林泉居住的小区闹中取静,交通十分便利。
上辈子戚以沫来过很多次。他知道同一公司的明星们为了交际方便,都选择在同一处买房,该小区主推复式公寓楼,档次不低,安保又严密,久而久之,就成了英华旗下明星的驻扎地。
两人上了电梯,还没关门,就听见“等一下,等一下!”
戚以沫及时按住开门键。
有人趿拉着人字拖冲进电梯,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才抬起带着鸭舌帽的脑袋:“谢谢啊……诶,林泉!”
林泉随意瞟他一眼:“郝笑?”目光从人字拖、粉色沙滩裤和画满大闸蟹的粉色大t恤,移到他挂着白痴样笑容的脸庞,“又出去买东西?”
郝笑晃晃手里的袋子,“对呀,在家看动物世界,结果被猴子吃桃子的陶醉表情迷住了,忍不住也买点水蜜桃回去尝尝。说起来,这次的桃子非常新鲜呢……”他边说边打开袋子,掏出几只饱满的大桃子,塞进戚以沫手里。
戚以沫被绒毛扬了一脸,顿时鼻尖就红了。
“啊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