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季衡所想,徐铁虎来得这般快,定然是早有准备。
他既然能够在这里截住朝廷的船,想来是早早就等着了,这样的话,他是有时间到嵛山岛上去救王启集团的,但是他却没有去,似乎是料到了朝廷会将杨钦治带回温州一样,他这样半途截人省时省力。
有一瞬间,季衡甚至想难道是许七郎有对徐铁虎通风报信,但是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猜测,第一许七郎也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处置杨钦治和王启,而且也不知道他们之后的行程安排,即使他有心也无力。再说,许七郎会这般背叛他让他陷入险境吗。
季衡想完之后,心中生出了一点悲伤。他将许七郎当成了一股势力来判断,而不是一种感情来判断了。
对方大约是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季衡身边杨钦治,渐渐地,他们的船只收了部分船帆,行驶速度慢了下来。
只有一艘小船往季衡这边的广船驶了过来,在有些距离的时候,对方对季衡他们的船只喊道,“我们当家说,将郡王送还我们,就饶你们不死。”
季衡瞥了杨钦治一眼,杨钦治居然色未变,既没有被救的惊喜,也没有被刀抵在脖子上的恐慌。
这般大家风范,倒是很让人敬佩的。
季衡让身边卞武回了话,“回你们当家,可以将杨钦治交给你们,但是,我们不在船上交,我们上岸之后才交人。”
对方那船又去同对方的船交涉了,再又过来传话。
季衡拿着那望远镜将对方的船只一一看过,对方那最大的一艘福船上,站着一个高壮黝黑的大汉,此人即使远远看着,他带着的一身戾气和杀气便让人心惊。
徐铁虎一向高调,见过他的人很多,季衡也有他的画像,所以马上就认出了人来。
他看了之后,还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旁边的杨钦治,用手指了远处的一艘船,说,“他在那艘船上。”
杨钦治这时候色才有些变化,迟疑了一瞬之后将望远镜接了过去看向了那艘船,于是在瞬间,他几乎是和徐铁虎对视上了。
徐铁虎也正接过了手下手里的望远镜看过来,两人都发现了对方在看自己。
这自是在季衡的计算之中,他刚才看那边时,就知道对方船上徐铁虎身边的手下定然会将望远镜在这时候交给徐铁虎。
季衡盯着杨钦治,看到他色大变,几乎是慌乱,他的眼底深处便闪过一丝了然。
之前杨钦治写给徐铁虎的劝降信,从头到尾,的确是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的,但是季衡一看,就看出了深意来,大约与他自己给皇帝写信时用的语调有关,所以他才能够看出别人信里所包含的深意来。
季衡给皇帝写奏折,最初总是最规矩谨慎不过,但是因为太规矩谨慎,反而显得太过疏离,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对皇帝不敬一般,于是只好重新写,但是这次其中几句话又太随意,让季衡觉得十分别扭,似乎别人一看就能看到他在和皇帝调情一般,于是只好又重写,往往一个晚上数个时辰的时间就完全浪费在一封只有几百字的奏折上了。
渐渐地,写信写奏折写得多了,季衡才把握了一个度,那就是一般大臣的那种写法。
杨钦治写给徐铁虎的劝降信,里面的语调也是太正式了,正式到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死板地要徐铁虎投诚朝廷,和朝廷作对会没有好结果的,且朝廷答应了他,要是徐铁虎投诚,就不计较杨钦治为叛逆吴王的第三子的事情。
这信太死板了,完全没有带着一点感情一样,反而是这样,就显得太不正常。
季衡又叫来看守杨钦治的士兵询问,果真得知杨钦治这信是写过好多次的,废掉的稿子都被他扔在装水的碗里泡开了,不知道那些信纸上他到底写的什么。
这正好就印证了季衡的猜测,除了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谁会这般心思复杂地琢磨信里的用语和意思呢,再说,又不是给上峰写信。
而且,据季衡所知,徐铁虎当初向王启要人要钱,王启既没有给他人也没有给他钱,最后徐铁虎竟然没有和王启闹得太难看,至少是没有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