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按照吴英科的说法,便是嫌弃原来的鱼鳞图册太过简陋,要梳理一番看得更清楚。
但费丁世代在县衙,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吴英科的心思。
这是要配合最近京师疯传的清丈田亩啊。
一个偏远县令若能拿到一营强兵之助,这么做倒也有些胜算。可京师脚下,豪强无数。吴英科这么干,那不是自取灭亡?
吴英科要是遭遇难堪,费丁也不在乎。
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到时候户房就是当其冲了……
这样想着,费丁又闷声喝茶了起来,只觉得这二两银子一两的上等龙井也犹如白水一样,一点都不能静心,反而让他越亢奋,越来越焦虑了。
这时,忽然间茶馆上一阵骚动了起来。
一群不知道哪里来涌进来的客人们拍着桌子喊着人,道:“掌柜的,你昨日不是说什么与京师时报社定了买卖,每日在茶馆售上百份京师时报吗?快拿出来!”
“对拿出来,我们要买!”
“快些拿出来!你可别是要诳我!”
……
掌柜的急匆匆出来的,既是惊喜又是紧张,忙不迭安抚着道:“诸位诸位,鄙馆这就安排,还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几个小二纷纷手捧着一份份的报纸卖。
这时,另外一些京师茶客们也纷纷闹腾了起来:“洪先生去了哪里?”
“是啊,洪博士今日不来了?”
“俺们也要听报啊!”
……
这会儿,又是一个穿着喜得白打满补丁长衫的中年男子上了台,拱手道着不是:“来了来了,委实今日报纸难寻,各位还请饶恕则个……”
京师亦是有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偏又爱听,于是茶馆都备着茶博士说书人在大厅。
此刻这洪博士拿了报纸,当下就读了出来:“大明二七六年十七,圣谕……”
屋内稍稍安静了一下。
费丁觉察到了不对劲,看了过去,也招呼着小二拿一份报纸过来。他是宛平县衙户房书办,在后世亦是算得上东城区财政局局长了,自有候着的小厮将报纸拿过去。
这时,大堂里稍稍平静了一下。
洪博士那洪亮惊喜的声音在这会儿想起来了:“大好事儿啊!圣上要降赋税,平赋役!咱们大明要清丈田亩了!”
这时,小厮也将报纸递给了费丁。
一看头顶,费丁便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好似要炸开一样。
“1明清丈之例,谓额失者丈,全者免……议应委之官,以各布政使总领之,分守兵备分领之,府州县官则专管本境。复坐派之额,谓田有官民屯数等,粮有上、中、下数则,宜逐一查勘,使不得诡混。.复本征之粮,如军种屯地即纳屯粮,军种民地者即纳民粮。严欺隐之律,有自历年诡占及开垦未报者免罪,报不实者连坐,豪右隐占者遣重处。定清丈之期……”
“这是要再来一个张居正啊!”费丁想着,不由地想到了张居正执政后朝廷那一番动荡波折。改革时,拦路之人丢官罢职。张居正下台后,却又是反攻倒算,一片血雨腥风……
费丁脑海里无数画面浮现,当即只觉得一阵头大。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这句话不断在费丁的脑海里不住地转悠着,让他厌恶地看着这处名作乾元茶馆:“往后再也不来此处了!真是倒了大霉头啊,本来散个心,竟然又看到这种厌物!扫兴,败兴!”
费丁怒气蓬勃走出了茶馆,掌柜的急忙追过去,好一阵温言款语却依旧挽不回费丁糟糕的心情,只得茫然地望着费丁离去的背影。
与此同时,县衙里,吴英科拿着内阁的文,好一派壮志凌云的气色,只见他昂然道:“传令县衙各处,申时县衙大堂,全体人员集合报道!本官有大事要宣布!”
几个动作干练的压抑轰然应诺,雷厉风行冲了出去。
望着这些人的背影,吴英科笑道:“真不愧是军中出身的英才啊,干活就是卖力。”
这时,费丁还不知道县衙已经开始喊各处人等集合。他正一身闷气没处撒呢。
京师这么大,休闲娱乐场所遍布各处,自然不缺那消遣的地方。户房书办虽然工食银稀少,但滋润之处极大,他也不缺钱。
就这么七拐八拐的,费丁不自觉现自己又到了演乐胡同,最终脚步停在了一处名作第一樊楼的地方。
这是一处新开的店面,迥异于其他地方青楼楚馆的是这儿的装修格外不一样。
砖石结构的房屋配着簇新的水泥地面,显得气派又清爽,让费丁的心思稍稍放松了一些。
心中想着事,费丁在迎宾热情的招待之下走了进去。
只听迎宾笑道:“这位客官您可是奔着今日新戏来的?那可太巧了。这会儿正还有几个雅间仅存着呢。小的这就让人给您备下,哎呦,这边走,那边是公共场合,可配不上您的身份……”
迎宾的周到让费丁心情稍稍消解了一下,他提步走去,进了雅间,看到了舞台上演员们开始鞠躬行礼。
“曲目:大宋包青天!”
“提词:奸相逃税惹百姓家破人亡,包青天丈量田亩为民请命,”
公共区域里,满座的百姓们轰然叫好:“好啊!”
“这新戏有讲头啊!”
“这包青天可真俊啊!”
……
这是一个宋代包拯与蔡京的故事。奸相蔡京转嫁税赋害得百姓家破人亡,包拯不畏权贵,将田赋归属理清,一分不多收百姓的税,更一分不少奸相蔡京的税,其后一番为民请命,奸相绳之以法。
当然,历史上的包拯是没有丈量田亩过的,但既然是包青天为民请命,那丈量田亩自然是对的……
雅间里,费丁脑子嗡地一下炸了:“税税税,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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