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头瘟……和白毛瘟……”陆夏一呆,很快意识到了严重性,缓缓开腔,说出的话却让人平白被瞬移到了万丈高山之上一般,毛孔都冷得收缩了起来。
“真是瘟疫……”田兰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摆摆手,将陆夏挥退开了。
一阵沉默,田兰生看着翟堂道:“你们那……也中招了?”
翟堂也是缓缓闭上眼,声音低沉无力:“是。诊断也是一般无二。田贤弟,得了瘟疫这事,必须得瞒住……至少,也得再卖光那些货物之前……”
山西瘟疫的传染很早,最早阳城爆发的瘟疫就闹了个十室九空。故而,许是久病成良医的缘故。山西人不少都明白病家接触过的东西大多有毒物遗留,触碰容易感染。
自然,两人都明白这一场瘟疫对于手头货物有怎样巨大的影响。
“好……”田兰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犯病的,全都处理掉。对外,就说……让他们回老家歇息了!永久的……歇息了……”
翟堂缓缓颔首,道:“当务之急,是将这些货物迅速脱手出去。尤其是这一路许多都是皮货,最让医者忌讳毒气散播。不管怎样……得想办法让李自成尽快买下来!”
“翟兄,不能着急!”田兰生道:“急了,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破绽。这时,我们得找个中人,想个由头。”
由头就是说紧急甩卖的理由,比如说清仓甩卖,比如说老板卷了银子跟小姨子跑了。平白无故急吼吼甩卖,旁人只会以为有诈。
翟堂闻言,忽然一亮:“有了!认得一人,太原里一向大有来头。这一回,恐怕真的能搭上线……”
“是谁?快去请!”田兰生大喜。
……
脱下飞鱼服的王淼换了一身装束,船上锦衣道袍,添上笑容,不像是特工头子反而有些像是一个活脱脱的儒商。
此刻,这位儒商面色紧绷,与一屋子人对着一处沙盘,语速极快道:“锦衣卫里能干事的人都在太原里了。这一回能不能干好,就看这一轮了。首先是晋王府那边埋下的暗子,毒蝎其次是顺军里部下的二级间谍,代号:狡兔。根据计划,毒蝎会安排我们见到刘宗敏。狡兔会居中策应,而田兰生他们……会自投罗网上来。”
“若是田兰生与翟堂不贸然信任呢?”屋内,穿着一身紧身短打的傅山不掩名士气度。
这一回,开口的是另一个男子。此人目光锐利,每个人与他对视,仿佛直面一柄利剑的刺杀一样。
这是锦衣卫北镇抚使魏云山,只见他道:“我会主动创造机会,更会让他们除了我们……再无选择。这种行动里,我们主动早上门难免不妙。要第一时间获取目标的信任,唯有让他们自己自投罗网,如此,我们才能有机会收网,而不是让他们发现一点机会就迅速逃窜……”
……
陆夏心思沉重地回了自家的药铺,这处名作仁康堂的诊所是陆夏明面上的幌子。只不过,这里大部分时间接待的都是田兰生商队里的治疗。偶尔对外营业,要价也是高的惊人,久而久之,除了不少手头宽裕亦或者不在乎价钱的,寻常也没几个病家在。
“今天的光景,怕是要变了……”陆夏喃喃地回了仁康堂,果不其然,一见陆夏来了,在药铺里忙活来忙活去的几个学徒顿时大喜:“师父来了!”
“师父总算来了!”
“陆神医来了!”
……
“药铺生意好……这不是个好事儿啊……”陆夏走了过去,开始坐堂:“诸位乡亲父老,我陆夏今日就在此处就诊,延长开业一个时辰。诸位不要着急!”
听陆夏一说,在场的病家们顿时纷纷松了一口气。
很快,各路病患开始一一就诊。
率先就诊的是一个年岁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一旁学徒的记载中,年轻人更多的信息暴露了出来。
姓黄,名少闻。黄少闻是个商家子,家里有一处规模不大不小的商行。这一回,也是刚刚从塞北经商回太原。他虽然不是八大晋商之中的人物,倒也与田兰生有些关系。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跑到仁康堂里来。
“救命……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我没有中瘟疫,你们骗我,骗我!”黄少闻愤怒地挣扎着,蹬腿抽手,双目通红,一副癫狂模样,身边两三个仆役压着都险些被挣脱开。
“躁怒……”
但转瞬,黄少闻又瘫软下来,大吐特吐。
“呕吐……”
趁着这个机会,陆夏凑过去,掀开了黄少闻的袖子。
果不其然,里面,数个惊人的瘀斑出现。
再度轻轻一摸黄少闻的额头,一阵滚烫。现在,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黄少闻仿佛耗光了力气,认命地坐下。
陆夏喃喃着道:“乏力……”
黄父焦虑地看着陆夏,道:“陆神医……”
陆夏勉强打起一些精神,道:“槟榔、厚朴、草果、知母、芍药、黄芩、甘草……这一剂又可先生的达原散,黄东家照方抓药吧。成不成,要看命了。”
黄父闻言,突然间苍老了十岁一般,默默躬身:“多谢陆神医……”
“这一位,还是开达原散……”
“这一个……达原散都不够了。三消饮……”
“来人,达原散三位药材,快去采买……”猛然间,陆夏想到了什么:“有多少买多少,开多少价买多少!”
太原城内,市面上的药材徒然脱销,满城之中,阴云凝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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