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你回辽东不难,不过我很怀疑辽王是不是能让你一展所长。”
黄石表示会帮助董少杰取得路引,感激之余董少杰心里有些话其实并没有和黄石提及,在离开齐国公府后他对着大门默念道:“大人,小人说句不敬的话,您已经被辽王落下了;您办校已经几十年了,但是辽王就能做到不收学费而您还在和卿院扯皮;辽王能够做到官民一体,而您这里还在党争,甚至您还在纵容党争,从来没想到如何把所有的人拧成一根绳。”
……
黄石让人去给董少杰办路引还没有两天,鲍博文就闯到齐国公府来,一见面就大叫道:“大人,怎么能放董少杰回辽?您难道不知道辽东正要生产火药支援李顺吗?难道还要他们再为李顺提供军粮吗?”
“辽民观察家说的?”
“您连这个都不看吗?”
“我看了,但我不记得它大吹大擂送了多少火药给李顺,所以我没放在心上,是不是它说辽王府将要支援李顺大批火药?”
“是啊,起码辽王想这么干啊,而且不久前它还大吹大擂他们的火药产量每月都能翻番。”
“这报纸你是不能这么看的?这甚至不像是以前的官府邸报,以前的官府邸报是通报官府想干的事情,到底能不能干成不好说。但辽民观察家上面的,只是辽王想让其他人听到的东西,和他想干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大人刚才还说也看它?”鲍博文一愣,恍然大悟道:“大人说要怎么看这报纸?”
“除了看看辽王想说什么外,一般来说我是反着看的,看上面不提什么就知道辽王不想让人知道认为他打算、或是正在干什么。看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辽民观察家只字不提或是一笔带过,不让辽民知道,就知道辽王在担忧什么。”
“哦。”鲍博文一愣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大人您还是没有说为什么要放人走。”
“你觉得我老大说的那个科学怎么样?”黄石还是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鲍博文并没有太在意那个科学,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一般般,小孩子的玩意,大人还是没有说为什么要放人走呐。”
“因为我也是辽人啊,我一样念着辽东的父老……”黄石砌词把鲍博文送走了。
在边上给叔伯长辈端茶送水的黄子君把这两段对话旁听了一遍,等鲍博文走后她问道:“父亲,这跟大哥的那个科学有什么关系?”
“乃明迟早要推广这个科学,我这是在给他拔荆棘上的刺呢。”黄石笑着引用了朱元璋的一个典故。
黄子君表示她一点也没听明白,虽然她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大哥拼命推荐的科学书籍,但还是不懂。
“德先生、赛先生。”黄石以前觉得军队和国家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社会上的风气必然会影响到军队的性质,他认为这一对年轻的先生……好吧,对现在的人来说他们还是婴儿,也是互为表里。
“君儿有没有感觉,科学这东西要求的东西不是很多,但有几点是必须的,不惟命是从、不畏惧权威、言者无罪、在法则面前人人平等。”
“父亲怎么把科学说得和治国一样?”黄子君细心想了一会儿,奇道:“而且和父亲的治国之道很像。”
“因为科学和我现在这套治国的办法出自同源,”黄石没法告诉他女儿这两者都是其实都是文艺复兴的成果,是同一颗思想果树上结出的两颗孪生果实。反正邓肯已经不在了,他就告诉女儿:“这是你邓伯父给我的启发。”
“那父亲怎么对科学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我老了,脑子不够用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了,但这是真正的好东西,我一定要为你大哥拔这个刺。”黄石记得这个时代反对亚里士多德和罗马医学的人还会被罗马教廷送上火刑架,他绝不愿意成为一个新的亚里士多德,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与渔。反对的言论和念头,黄石认为应该受到鼓励和保护,只要对大多数人无害就行,他不指望同一个人,一方面在政治上迷信权贵、完全不敢越雷池一步;而另一方面在科学思考时却全无思想包袱,思维活跃而毫无约束——这是精神分裂患者,不是正常人的大脑。
“既然是这样的好东西,”黄子君模模糊糊地能意识到一些父亲的想法,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父亲也不藏起来,就不怕被李顺学了去么?”
“学不全的,顶多学一点技术走,思想是不会学的;将来或许会有选择性的学,如果他们能坚持那么久的话,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会通情达理得多,而且依旧不能和我们相比。”黄石笑起来,作为一种思想的果实,科学对专制制度是有毒的,她会被诋毁、弯曲。如果时间够长,黄石觉得李顺可能会帮着各种巫术的信奉者宣传,会拼命强调用科学的不足之处来证明她不是万能的,专制统治者对她会是又敬又怕,可能忍不住使用其中的一些成果,但最好还是设法把科学降低到和神学、巫术、风水这些流派为伍的程度,希望人民相信这些东西和科学各有所长、并无高下优劣之分:“我不认为可能,只是说假如,假如真有一天,李顺那边的百姓都意识到科学虽然不是万能的,不过比已知的所有巫术、鬼神、符咒、算命都要强得多,那我们就不用和他们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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