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骑在战马上,头带高高明将缨盔的武人,带着紧跟在他身后的旗手,在刚刚跑到中央位置上的这支晋军的周围匆匆奔跑着。这个武将口中发出焦急的催促声,又张目向远处救火营和近卫营的位置望去,这两个营已经把自己彻底拉成了两条平行的细线,这支晋军的最右翼侧对着救火营只有几人宽的军阵窄面,而晋军左侧之前,则是漫山遍野杂乱无章的明军步兵。从这支军队背后追赶而来的长青营和三千营的使者,此时呆着距离这支军队不远的地方,脸上都露出了迷惑之色。
“好了,好了。”看到部下匆匆完成了向横队的变换,焦急的武将急忙带着旗手赶到自己的指挥岗位上,他从怀里掏出望远镜向最左面的将旗位置望去,口中嘟囔着:“紧赶慢赶、紧赶慢赶了一天,总算是在日落前赶到了。”
……
“好有士气的军队,”贺宝刀看着在自己侧面急速展开的晋军,脸上露出又是惊异而是欢喜的表情:“这是姜帅的近卫么?我怎么没有看到姜帅的旗号?”
其他参谋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一直在忙着寻找姜镶的旗号,不过始终没有能够找到,这些参谋对晋军的派系只有大概的了解,而面前这队晋军显然不在他们了解的范围内。
……
看到如此快捷的晋军,许平也是一阵阵地惊讶,确实,从他们进入战场到救火营出动时间不短,如果是自己的部下也能一路小跑赶到,不过许平从未见过这样的明军部队,就是新军都没有这些晋军表现出来的斗志旺盛。
“这真的是晋军吗?”周洞天和许平一样,已经不再一刻不离地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近卫营的身上,而是转过身观察起这支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晋军来。
……
“这是什么人?”
早在新的晋军出现在身侧时,姜镶的部下们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支新抵达的晋军毫不理会姜镶所部的旗号询问,不管不顾地向着明顺两军的战场赶去。看上去足有一万五千左右的大军,就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大同兵营盘一般,直愣愣地从姜镶军队的身边,他的主力和他的探马、前卫和哨探中滚滚而过。
当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从身边经过后,被他们视若无物的姜镶所部就开始观察起他们来。
“王总兵,”一个惊奇到已经无法把望远镜从眼睛上拿下的部将一边看,一边大声说道:“他打的是王总兵的旗号,可是领头的明明不是王总兵的人,我根本不认识,再说王总兵不是半个月前就投降了李将军了吗?”
“跟着是赵将军的旗子,”当先头部队过去后,另一个部将看到紧随其后的旗号后大叫一声:“赵将军和王总兵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吗?他怎么会跟着王总兵一起来?”
“他们自己竟然没打起来?王总兵就不怕赵将军在背后捅他黑刀子吗?”一个脑筋比较慢的部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其他人都已经陷入沉默的时候这个家伙还在喋喋不休:“不过赵将军不是也率全城投降了李将军了么?”
“我猜后面的,都是投降了李将军的人。”身后一个人听这家伙还在大呼小叫,就轻声说了一句。
被提醒的人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周围的同僚们,没有人再出声说话,包括他们的大帅姜镶,都已经脸色凝重。这个家伙脸上终于也露出骇人之色,他回过头,看着不远处隆隆而过的大队兵马,哆嗦着嘴唇指着他们叫道:“这……这是……”
“这仗打完了,没有我们的事了,大将军也用不着我们了,这样也好。”姜镶轻声叹息了一声,他目送着新来的军队远去,这支根本就将其视若无物的军队已经插到姜镶和贺宝刀之间,挡在新军向东退向忻州的道路上。虽然姜镶一直琢磨着万一新军战败,他要拿新军当送给顺王的见面礼,但真等到这一刻到来时,姜镶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下定这个决心:“说到底我也是世代将门,降了顺王是一回事,在降了顺王之前就帮着顺王打明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站在晋军横队最左端的武将,没有发出任何旗号,而是一伸手把金盔从自己的头发上拔起,狠狠地扔到了一边,接着又用双手把一顶毡帽举到了自己的头上。
侧头看着他的军官们,见状纷纷把头盔摔到冰冷坚硬的大地上,为自己换上宽檐毡帽,用力地把绳索在下巴上紧。
一个士兵把斗笠从背上解下,把它举到自己的唇边,士兵用力地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斗笠,然后郑重其事地把它捧上自己的头顶,仔细地摆放了一摆,让它端端正正朝向前方。
从最左面开始,一排又一排的士兵,松开御寒战袍上的绳索,听任大红的袍子从自己的箭头滑落向地面,露出下面漆黑的军服……
刚刚随着鼓声又一次响起而迈步向前的救火营士兵,一个接着一个发现位于自己右手方向的同伴停下了脚步向侧后回头看去,他们也因此忍不住稍微停一下,向同伴驻足观望的方向望去。而后,再没有什么鼓声能让已经停下脚步的士兵回头向前继续前进——更多的士兵又因为他们的举动而跟着停下了。
这奇异的景象就像是有一道笔直波浪从红色的水面上从左向右推过,随着这条波浪,整个军阵一下子变了颜色;又好像是有一个隐形的巨人,用它不可察觉的手臂将蒙在侧面那支大军上的那层红布轻轻揭去,一下子露出它的本色。
“李将军迟到了整整两个时辰,”许平望远镜的视野里,三面新的军旗正腾空而起,许平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的老虎、金钱豹和大山猫:“但我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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