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赶路更远,比我军疲惫。”
“我们是归师,许贼手下多是河南人,我们的士兵们都急着回家,而他的手下就是在家门口打仗。”
指挥官们七嘴八舌列举出了新军的种种优势,一致要求与许平交战。
吴忠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就算打不赢,只要不输我们也就安全了,许平没有辎重,打完这仗他就得回家。”
在黄希文准备给许平去信挑战时,一个传令兵带来了闯营的使者,许平抢先送来了挑战书,黄希文随便扫了一眼,就在信后面署上“明日决战。”
把信当面交还给许平的使者时,黄希文冷冷地说道:“还望许将军明天不要再当鲤鱼。”
散会回到自己的营帐,吴忠紧急把长青营的军官召集来部署任务。
“许平为什么要挑在这里决战?”苻天俊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他都肯扔下辎重急追,那干脆在亳州再打岂不是更好?”
退兵时,苻天俊就有这个担心,他担心到了亳州遇上许平的主力,眼看就能安全到家的新军会缺乏斗志,说不定又会让长青营断后。苻天俊曾私下对吴忠说,若是有这种情况就是抗命也不能执行,吴忠也曾确定无疑地表示,他不会执行葬送全营的命令的。
“除非许平觉得,他在人数相当,没有大炮的情况下,能一战击溃我们,否则我看不出他选在宁陵交战的好处。”吴忠心中也是一阵阵怒气,在这里进行野战会是一场相当公平的战斗,甚至还对新军略微有利:“不过也好,我们明天只要不输,就是赢了。”
“不输就是胜利。”吴忠对部下们重审了这一点,即便从战略上讲也是如此,新军的补充能力也不是许平能比拟的:“只要打成平手,我们就赢了。”
在黄希文的营帐中,年轻的统帅同样愤怒不已:“许贼太小视我了,他难道认为能在这里击败我军吗?在他心里我就这样的不堪一击吗?”
刚才吴忠的话让黄希文觉得十分刺耳:“什么叫‘不输就安全了’,许平没有炮,没有辎重,人数可能比我还少,火枪肯定少于我军。如果我抱着不输就行的念头去打这仗,那才是中了许平的诡计,才会迟疑不决,束缚住了自己的手脚。”
……
在新军的对面,确定明日交战后,余深河把近卫营全营召集来讲话,向他们宣布这次的战斗计划。之前许平和余深河就打算和近卫营的官兵们坦诚相见,把明天战斗的风险如实相告,只是为了保密的原因,不得不拖到最后一刻再进行。
“……你们会受到官兵连续、反复的排枪射击,官兵给我们的最后一击会在四十步的距离上,在官兵完成这次齐射前,任何人都不得继续前进,如果你们莽撞行事,就会让更多的兄弟毫无意义地死去。而这个时候,同样严禁任何人还击,没有再给你们填一轮药的时间……”
余深河告诉他的部下们,黄希文代表新军接受了许平的挑战,军官、士官们站在前排,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余深河说的每一个字:“本将估计会有一半的人在开枪前倒下。”
近卫营的官兵们人人脸色凝重,余深河说完后看向许平,后者轻轻叹口气,大步走上前去,接替下余深河,向面前的近卫营官兵们讲道:
“刚才余大人说的,就是明天你们会遇到的苦战,”就像是对这一群朋友而不是部署,许平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讲述给大家们听,力争让每一个部下都明白他们进行这种非常规进攻的意义,如果近卫营不能迅速取胜,那么紧跟其后的两西营就不能展开战斗队形,闯军的进攻路线就会被新军的援军封锁住,而且此时闯营的另一翼还在遭受着新军的攻击。
“明日的大战,不是全胜就是全败,而是否能够全胜,取决于近卫营能够完成任务。如余将军所说,我们估计会有一半的人倒在第一次开火前,对站在我面前的诸君来说,今夜很可能是你们的最后一夜。”讲完全部计划后,许平先是给部下们一些消化时间,然后再次大声说道:“我很抱歉,非常抱歉。但如果我们明日取得大胜,新军这支朝廷的最后支柱就会崩溃——现在在京师的新军只有万把人了,我们打完这仗,回去兵不血刃的取得开封,然后就可以趁着冰封渡河北上直捣京师,明廷已经没有兵力阻挡我们了。诸君,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一直盼着招安,希望能过上太平的日子,现在这天终于要来到了,更且比招安更好,便是在明日遭到不幸,你们也可以放心,你们会被作为新朝的开国功臣而被铭记,你们的子女会被作为功臣的遗族被抚养。”
听到许平最后的这句话后,前排的军官们先是沉默,然后纷纷点头:“知道了。”
许平宣布解散后,眼前的人群中完全没有交谈和议论,他的部下们一个个低头默默想着心事,一面迈着沉重的脚步回营。
“若是闯王能取得天下……”许平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口中喃喃自语道:“等我们取得了天下……”
余深河侧过头,看着许平,静静等着他的下文。但等了很久,许平却始终没有能说出后半段话,只发出了一声轻叹:“我知道话说得很糟糕,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对这些兄弟们说什么好。”片刻后,许平又是一声叹息:“可是明天、今晚、我又怎么能一句话都不对他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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