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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栏上的明军火铳手都闭上一只眼,紧张地瞄准着越来越近的叛军。新军士兵这三个月的训练看起来没有白费,每个士兵都只是盯着缓慢前进的叛军而并没有开火。许平看见江一舟在严守在防御圈上的士兵背后缓缓走过,口中还不停地低声喊着:“不许开火,不许开火,不许开火。”
叛军已经进入一百二十米的距离。
防御圈上的明军士兵一个个都向前倾着身,他们手中的火铳轻轻地在栅栏上挪动着,发出连续的格格声,枪口随着眼前的目标而微微抖动。士兵背后的把总们也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命令声,他们与江一舟一起连续地低声喊着:“不许开火,不许开火……”
背后的部下传来沉重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竭力压制的咳嗽声,许平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他深深地吸入一口长气,然后紧紧屏住呼吸,控制住身体的晃动。眼前叛军已经缓步走到明军阵前百米,突然齐声呐喊,那声浪如同排山倒海般涌来,跟着就发足向明军急冲而来。
“炮兵……”许平大喝一声:“射击!”
这一声好似把许平胸中的气息尽数吐了出去,随着这声音脱体而出,人也跟着晃了一下,仿佛全身的力气也跟着都被喊了出去,
两门三磅炮的点火手早就把火炬悬在火门处,听到这声大吼,两个点火手都是全身一抖,然后急不可待地把火炬向下按去。
火药嘶嘶地燃烧起来,火苗在炮手急切的注视下窜入火门,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第一门炮像沉睡的野兽猛然惊醒,炮体发出剧烈地抖动,轰然吼叫着向前吐出火光和大团的白烟。
明军的三百多火铳手的手指早都憋得苍白,听到这炮声后,他们也一起开火,几百支火铳齐射的霹雳之声甚至盖过了叛军沸腾的呐喊。一片硝烟之中,许平看见前排的无数叛军摔倒在地,后面的不少叛军被绊倒在他们身上,更多的叛军士兵从他们的身体上踏过,看也不看那些还在地上扭动的同伴一眼,不为所动地继续冲向明军的防线。
“火铳手后退。”
现在许平的参谋人员都跑到前线,他们焦急地四处呼喊着:“长枪兵,架抢。”
许平很清楚第一次火铳射击完毕后,火铳是不太可能在叛军冲上来前再射击一次的,所以他安排火铳手一射击完毕就尽快退下。退开数步后,火铳手纷纷低头开始装药,而大批长枪兵正从他们身边冲过。
“弟兄们,上啊。”
今天才被任命为军官的把总们纷纷抢上前排,那些长枪果长们也率先冲到栅栏边,他们的士兵紧随着士官的脚步,无数把长枪哗啦啦地架上工事,向前探出锋利的枪刃。此时叛军已经冲到壕沟旁,他们二话不说地就把梯子搭上壕沟,紧接着手足并用地向栅栏下爬来。
不用军官下令,明军的长枪就争先恐后地向梯子上的叛军扎去,一个又一个叛军被扎下梯子,而军官们也都在疯狂地呼喊着:“刺,刺,刺!”
更多的叛军此时涌到沟边,他们趁着这个空隙,把更多的梯子直接搭上木栅栏和泥土混合的矮墙。
“推开梯子,推开梯子。”
明军军官看见这直接的威胁,纷纷焦急地发出命令,还有人直接冲上去和士兵们一起去推梯子。只是这时已经有叛军跃上梯子,他们伏在梯子上,用体重把它紧紧压住,明军士兵虽然竭尽全力也只是能把梯子推得来回晃动,而无法推离工事。
那些爬上梯子的叛军,一个个把刀子叼在嘴里,顺着梯子爬过来。前排的明军不再晃动梯子,而是手持长枪向他们刺去。就在长矛手向前乱扎乱刺的时候,明军的火铳手也开始装填完毕,他们马上单膝跪下,利用山坡的高度差,居高临下地向正努力爬上矮墙的叛军射击。许平已经下达了自由射击的命令,一时间山岗的三面到处都是厮杀声、火铳的射击声和不断飘起的白烟。
在前排的明军继续向前串刺的同时,位于他们后排的明军则尽可能地晃动梯子露出在栅栏上的探头,梯子上的叛军在摇摆中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向着明军爬过来。不过此时他们也是明军最好的靶子,明军前排的长枪手人人把长矛高举过头,从上向下把长矛向着这些正在攀爬的叛军狠狠地刺去。
叛军士兵要一边对抗摇摆,一边对抗不断刺过来的长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停地有人在躲避长矛的时候被剧烈地晃下梯子,或是在努力保持平衡、紧紧地贴在梯子上的时候被长矛凶猛地刺中,惨叫着跌落下去,在梯子上留下鲜红的血迹。
由于明军这时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企图爬过工事的叛军,所以很快就有大批叛军士兵成功越过壕沟,直抵矮墙之下。这些叛军士兵马上窜到栅栏、土墙下,一个个紧紧背靠矮墙,头高高仰起,把双手高举过肩,奋力伸长双臂,抓住越过他们头顶的梯子。等这些叛军抓牢梯子后,这些梯子就稳稳地搭在明军的栅栏顶上,栅栏后的明军用尽气力再也难以将它们晃动。
梯子停止晃动后,许平看见叛军的士兵开始从梯子上站起身来,狂呼着向明军栅栏上跑来,把他们脚下的梯子踩得吱吱作响。就在许平的注视下,有个叛军一不小心踏空,身体猛地向前扑倒,巨大的前冲力让他的下巴重重地撞在梯子上,梯子一弹那人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被甩向梯子外,犹自卡在梯缝中间的腿就像麦秆那样被轻易地折断,变成古怪的形状。
这时已经有同样手持长枪的叛军士兵飞身跃上高处的梯子,他们开始和明军士兵对刺。下面的梯子上也爬过来不少长枪叛军,他们站在低处,仰面去刺那些明军露出矮墙的头。明军依仗着矮墙的保护,毫不退缩地与他们对刺。许平不断地看到有长矛刺出矮墙的边缘,很多都刺空了,从明军头盔旁划过。但也有刺中的时候,被重创的明军士兵丢下长矛,捂着脸或眼,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在同伴的脚边做着临死前的挣扎。
江一舟此时已经不在督战,而是捡起一把火铳装填。不时有叛军中的悍勇士兵踏上梯子和明军长枪兵厮杀,而明军火铳手也不停地向他们射击着。其中一个叛军士兵杀得兴起,猛地向前冲来,灵巧地扭动着,先后躲开四、五支迎面刺过来的长枪,跑到梯子边缘的时候奋力向前一跃,手脚在空中舞动着跳过明军的栅栏。
这个叛军士兵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他连续滚动着一个翻身就半跪而起。不过这个叛军士兵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后排明军的长矛就成排地刺向他。这个人单膝跪在地上,愤怒地挺着胸,眼睛凸了出来,死死地顶着好几杆刺在他胸口和小腹上的长矛,甚至把这一堆长矛顶得有些后退。刺他的明军们猛地一抖枪杆,把长枪迅速地收回来,鲜血从伤口中喷出,他张开嘴,血也同时咕咕地从他口中涌出。叛军士兵沉重地倒在地上,大睁着双眼侧躺在地上不动了,赤红的液体从他的伤口和嘴中不断地流到雪地上。
当第一支箭飞过矮墙的边缘时,许平知道战斗进入更加白热化的程度。叛军的弓手和他们的火铳手此时也已经涌到战线的前缘,这些人大多跳下壕沟,向矮墙上的目标射击。越来越多的箭飞过矮墙,落到战线的这一边,更多的箭深深地扎在栅栏上,很快就让栅栏的另一边变得像刺猬一样。
许平知道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结果。时间不断地流逝着,渐渐地许平已经开始对响彻在耳边的厮杀惨叫声变得充耳不闻起来。在这个山岗的边缘,数千人在舍死忘生地战斗着,无论是位于高岗之巅的许平,还是在那面“肖”字大旗下的叛军统帅,他们个人的智慧和武力,都已经称得上是毫无意义。
战线随着战斗的激烈进行也在不断地扩展,本来叛军还在东北方向上给明军留了一个缺口,但是持续的激战,让战火不断沿着明军的环形防御圈蔓延,现在已经没有缺口了,整个防御圈上没有一处没有火热的战斗。
更多叛军学着刚才那个士兵的榜样,从梯子上跃过明军的工事。明军的军官们也都拔出腰刀,上前和士兵们一起厮杀。一个叛军落地时似乎被摔得头晕眼花,他像个醉鬼般晃悠悠地站起来,身体也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明军的矮墙和大批背冲着他奋战在工事前的明军长枪兵。这个叛军士兵猛然发出一声怒吼,拔出腰间的匕首向前扑去,抱住一个明军的同时把刀子深深地插在那个明军的背上。此时一个明军把总也飞身赶到,一剑就把他和那个明军士兵穿在一起,把总踏着倒在地上的叛军士兵的后背,把剑抽出来,又向另一个跃过栅栏的叛军杀去……
笔者按:今天是周日,下午还会有一更,不过可能会较晚,笔者有计划和朋友出去吃中饭,看情况吧,或许会于午饭前抓紧时间校好稿子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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