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杆木矛攒刺而来,将最后一名宇文家的亲兵送上了黄泉路。宇文化及暴怒,单手挥舞着长槊冲上去,前方的乱民们纷纷退开,避过他的锋樱。身后的暴匪却用木桩扎向他的脊背和大腿。
听见背后传来的风声,宇文化及猛然转身,长槊鞭子一样横扫,扫飞数根木桩。他疲惫的喘息着,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着了火的大风箱。两条腿也开始不听话地哆嗦,随时都可能软下去,将他摔倒。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失败,大叫着要求与对面的叛匪决一雌雄。叛匪们却不懂得什么叫公平,从血泊捡起木棒、竹签、石头、头盔,乱纷纷地丢将过来。
“铛!”一顶头盔砸中了宇文化及的头盔,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震的宇文化及两耳轰鸣,眼前金星乱舞。他咆哮着转过身,试图看清楚谁在背后偷袭自己。却有更多的“暗器”飞来,打得他全身上下的铠甲“砰”“砰”作响。欢迎您
“啊――啊――啊!”宇文化及知道自己要死了,野狗一般死在农夫的石头和木块之下。他高举马槊,仰天长啸,凄凉的呐喊声直冲云霄。然后,他平端马槊,快步向距离自己最近的矛丛冲去。“向这刺,来啊!你杀死了宇文将军!”他哭喊着,像自己平素最看不起的脓包软蛋一样泣不成声。意料中的死亡却姗姗来迟,面前的叛匪纷纷倒了下去,然后,他感觉到背后好像有几根针,同时向肉里边扎。
“有人放箭,该死!”宇文化及收住脚步,愤怒的转身。他无法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这种不分敌我的乱射,分明存心将他和叛匪一同射杀。
“你身上是一幅铁甲,只会被射伤,不会被射死!”一名肤色有些黑,身穿大将军战甲的人笑着对他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挥落手中横刀,指挥身边步卒射出新一波箭雨。
羽箭对敌军的杀伤速度远高于步兵接战。只有布甲护身,盾牌数量稀少的叛匪顷刻间倒下了数百人。与此同时,与叛匪靠得太近,没有来得及撤回的大隋府兵,也被射死了七八十个。双方的血汇集在一起,溪流般淌过干涸的土地。不知道是人的灵魂还是大地的呼吸,血流过处,居然腾起了数道轻烟,萦绕着,向战场外飘散。
“来护儿!你,你这个禽兽!”宇文化及大声喝骂,恨不得将对方脖颈劈手拧断。什么铁甲,什么救命,对方根本就没打算救自己。上一波羽箭和这一波同样,是不分敌我的漫射!如果不是宇文家的铠甲结实,今天自己的命运就和那些被射死的袍泽一样。
“事急从权,令尊会理解我的做法!”水师大都督来护儿伸手向中军指了指,然后继续进行他的屠杀大业。一波波羽箭从他身后飞出来,将叛军射得东倒西歪。片刻后,陈棱和周法尚两位将军也采取了同样的战术,将大部分与叛匪接触的官兵撤下来,将少部分来不及撤下来的袍泽们牺牲掉,利用敌军没有足够盾牌和铠甲破绽,将屠杀进行到底。
“宁死河南,不去辽东!”叛匪们依旧大声嚷嚷着,不断将自己的阵型浓缩。他们就是一群水中的蚂蚁,危急关头,抱做一团。用躯体守护着袍泽,同时也被自己袍泽守护。洪流般从的羽箭从天而降,在死亡面前,他们没有投降,也没有逃散,只是彼此依靠着,为远处的同伴争取最后一丝时间。
宇文化及看不下去了,他用马槊支撑起多处受伤的身躯,抬头望向中军。他看见父亲帅旗的旁边升起了数杆角旗,按大隋军令。这些旗帜表达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叛匪,进快向右翼迂回的指令。
“真的包括牺牲掉我?!”宇文化及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蹲在了地上。他不知道父亲是否目睹自己刚才已经深入敌阵。如果答案为肯定的话,为什么父亲下令不惜一切代价,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就等于亲手把自己的儿子送上了黄泉路?
为什么?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灵魂在呐喊。一个声音却清晰地从灵魂深处响起来,解答了他心中所有困惑。
“为了宇文家族!”这是一个平静的答案。不是来自父亲,不是来自祖父,而是来自宇文家祖祖辈辈的灵魂。自从记事起,身为长子的宇文化及就被灌输,为了保全家族的利益,家主可以牺牲掉一切。
而今天,宇文家的利益就是此战必胜。三十万府兵对付六万农夫的战争,宇文家的家主,大军主将宇文述输不起。
“右翼怎么了,还需要让士及和李将军上去?”片刻后,想明白了一切的宇文化及抬起头,再次解读中军的令旗。他看见父亲已经发出了雄武营填补右翼的命令,也听见右翼战场处传来比眼前还嘈杂的喊杀声。但他无法相信,李子雄的叛匪居然能击溃大军右翼防线。
“三弟又要立功了么?”宇文化及默默地想。丢下马槊,伸手到后背,一根一根拔下夹铠甲缝隙中的羽箭。
注1:汉尺,一尺约为现在的23.1厘米。
酒徒注:关于世家子弟纷纷投降叛军的事情,见于正史。其中,资治通鉴里边介绍最多。但是却没有任何资料记载这些人的家族受了牵连。类似罪行如果在唐代,结果恐怕要严重得多。隋炀帝对于真正造反者好像很宽容,对于没有造反的人却被人诬陷的人,反而很残忍。所以也难怪后来大伙纷纷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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