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宁做得也没有错。
他向上奏报的是盐漕事务,不在孔晟和杨奇的职权范围之内。江南官僚体系无法阻拦宋宁,也不能阻拦。
杨奇肩头轻颤,他扭头望向端坐在上的孔晟。
孔晟淡然一笑,凝望着宋宁的眸光却渐渐变得有些锋锐起来:“宋大人职责所在,向朝廷禀报理所应当。杨使君,此事事关重大,我等不能怠慢,江南处置使衙门也应立即向朝廷奏报,不能落在了盐漕衙门的后头。”
孔晟就更不用说了,要为之承担全部责任。
堂上气氛沉闷,宋宁嘴角噙着一抹冷漠的笑容,毫无畏惧地望向了孔晟。别看孔晟贵为郡王,但宋宁在骨子里是毫无敬畏的,一则是他执掌江南盐漕卡住了朝廷的命脉,二则是背后不但有朝中大靠山,还与江南两大豪门、各大世家同气连声,他在江南的影响力在某种程度上说甚至还超过了杨奇。
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上,你要与老子斗……这就是找死!郡王之尊又如何?此番过后,你这个郡王也就到头了,甚至皇帝一怒之下,小命都难保。
孔晟将平静的目光从摆在自己桌案上的檄文上收回,眼角的余光从众人身上掠过,然后渐渐聚集在宋宁的身上,他突然笑了:“不知这檄文宋大人从何而来?”
宋宁抱拳:“下官的转运使衙门在德清设有官署,所以下官在第一时间得到乱民起事的消息,这起事带头之人,姓袁名瑛,乃是本地土著。此人蛊惑百姓群起而反,杀死地方官吏,烧毁官府粮仓和朝廷盐漕船只,掳夺本地士绅的家财,已经纠集了十余万众……”
“至于檄文,乃是下官所属盐漕官吏在乱民手中所得。事实上,据说这样的檄文已经遍布德清几个县城,如果郡王不信,可以派人去缉查探报。”
孔晟心里冷笑一声。不过,宋宁的话还是让他心头一动。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宋宁口中这起义军领袖袁瑛应该就是袁晁的家族堂弟。
看起来,这袁氏兄弟应该是早有起事之心。只是袁晁被自己留在身边做事,这袁瑛却不甘心,还是独自一人按照计划聚众起事。当然,这背后肯定有人暗中撺掇和煽风点火,有着不为人知的深层次的内幕了。
孔晟缓缓起身,笑容镇定:“照宋大人这么说,德清民乱,本王才是罪魁祸首了吗?”
宋宁笑笑,故作凛然状:“下官不敢。只是乱民檄文造谣生事,下官只是据实禀报罢了。”
“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孔某是明白了。如果孔晟没有猜错的话,想必宋大人已经将此檄文转呈京城了。而很显然,无论这场民乱缘起如何,反正这顶黑锅我孔某人是背定了。朝廷闻报,陛下震怒,孔某人或被调离江南,或被严惩治罪,都是可以预期的了。”孔晟的声音越来越平静和平淡。
宋宁摇摇头,面色肃然躬身施礼道:“下官不敢妄言。但事关重大,下官不敢不向朝廷据实禀报,还望郡王见谅。”
“不管孔某是被问罪还是被调离,反正江南一切都会恢复如常,江南世家豪门包括各位在内,继续会歌舞升平、无本万利……这想必是大家喜欢看到的结局。”孔晟的笑容变得嘲讽起来:“是也不是?”
刘平山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一起抱拳行礼道:“下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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