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也柳眉轻蹙,凝视着李泌,等待着李泌的回答。
“陛下以为,江宁郡王与回纥公主之间,不过是一场误会,但回纥人习俗的确如此,除非郡王能娶她为妻,否则就要生死相见。为了化解两人恩怨,又见那回纥公主貌美如花,陛下就意欲赐婚江宁郡王,也算是成就一番姻缘,为我大唐与回纥的百年友好锦上添花。”李泌一字一顿道。
孔晟张了张嘴,一时间震惊过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怎么又突然乱点鸳鸯谱了?赐婚回纥公主给他?这岂不是乱弹琴吗?他跟那回纥公主骨云就是对头冤家,从始至终就没有好好相处过,这样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生活?
纪国公主尖细的声音略有些复杂:“不行!这怎么可以?坚决不行!”
李泌皱了皱眉,赔笑道:“请教公主,如何不行?陛下已然将寿王孙女册封为公主,和亲叶护可汗,而若是回纥公主婚配我朝郡王,岂不是又为一桩美事?这正是我朝与回纥永续盟约的征兆啊。”
纪国公主被李泌的话问得脸红脖子粗起来,她羞恼无比,狠狠跺了跺脚,娇嗔道:“李相,孔晟已经有了未婚妻室……”
她差点说出孔晟连我这个当朝公主都不要,还能要一个回纥女子?换言之,连我都没有跟孔晟花好月圆,她一个粗鄙的漠北回纥女子,凭什么?!
赵王李系也很是震惊,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要将那回纥公主赐婚给孔晟……这位父皇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孔晟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又要让孔晟来一场抗婚不从的闹剧吗?
但这事他不能表态,也不能乱说话,终归还是皇帝的旨意,作为皇子,他不能忤逆皇帝的意思。
李系将目光投向孔晟,心里未免又有些担心。宁国的心态基本和李系差不多,忧心忡忡起来,她几乎认定,孔晟这番一定会一如之前一样反弹——事实上,他都已经跟皇帝提出来要返回江宁故里,与那未婚妻杨氏女成婚了,皇帝在这种时候还要赐婚回纥公主,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但……父皇的威严不可侵犯,若是孔晟再一次抗旨抗婚,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帝能原谅他一次,能宽容他一次,但却不可能容忍孔晟第二次抗旨抗婚。否则,大唐皇帝的权威何在?在回纥人面前,皇帝又该如何交代?
宁国幽幽一叹,扭头望着孔晟,目光如水般心焦。
孔晟皱眉轻轻道:“李相,这赐婚之事来得太突兀,陛下如此,岂不是要强人所难吗?”
“不要说孔某早有未婚妻室,陛下和长安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境况,陛下还要赐婚,这是要逼着孔某……”
“郡王慎言!”李泌急急打断了孔晟的话:“不瞒郡王说,这是老夫与杜相建言,陛下才勉为其难,也知郡王定有抗拒,这才命老夫前来当一个说客。”
孔晟皱了皱眉:“李相,孔某一向敬重于你,但在这件事上,休怪孔某不能从命了。我与那回纥公主,毫无情分,兼之她对我满腹怨愤,赐婚之事万万不妥!”
李泌胸有成竹淡淡道:“郡王请三思,郡王可知此事可大可小,一个处置不当,回纥与我朝来之不易的友好盟约必然废弃?”
孔晟冷冷一笑:“回纥大局已定,叶护执掌大权,所有反对结盟之人,目前都在大唐为质,李相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郡王在灵武,诛杀回纥军卒数千,又将磨延啜可汗等人掳来长安,可以说,回纥与我朝缔结盟约,建立在郡王强力手段之上,老夫这话可是有半点夸大?”李泌微微一笑道。
孔晟点了点头,这是实情,没什么好否认的。
“骨云身份不同,她为磨延啜之义女,在回纥人心中地位很高。老夫听闻她与叶护可汗感情并不一般,若是骨云因此死在长安,回纥人会做如何想?”
“尽管郡王再三声称与那回纥公主并无瓜葛,但回纥公主却不惜以死来洗刷清白,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不要说回纥人,就算是我长安百姓,会有几人相信郡王的话?”
李泌继续追问,孔晟不由语塞,这事他的确很难向外人解释,真可谓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可以想见,若是回纥公主有半点不测,必然要激起回纥子民对郡王的同仇敌忾之心,而因为郡王一人,则会累及我大唐全体,加上回纥各部族领掳在我长安为质,回纥人闹将起来,郡王可以想一想,那叶护可汗根基浅薄,他能压得住回纥汹涌之局势动荡否?”
“若是如此,回纥再次举兵犯唐,已经成为某种必然。”李泌深深道:“虽然老夫不想妄自菲薄,但我大唐如今在西北兵力甚微,西域诸国也在蠢蠢欲动,一旦我朝与回纥爆战事,西域也将动荡不安,如此种种,战火连天漫卷整个西塞,将会祸及多少大唐百姓?郡王想过没有?!”
孔晟默然。
他突然意识到李泌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只想着通过雷霆手段来压住回纥,以釜底抽薪的手段来为叶护掌控回纥大局铺垫基础,但却疏忽了重要的一点:回纥人并不是一个理性软弱的民族,他们一向崇尚武力,民风强悍,一旦……他们还真是会不顾亡国之危,悍然向大唐动战争!
而回纥国内一旦动荡四起,恐怕叶护很难掌控全局,没有多久,就会被推翻下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