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勇暗叹一声,深深望了孔晟一眼,然后悄然退出了这间客房。
孔晟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这本来是他与皇帝之间的某种博弈,如果说突然发生地震算是一种不可控的意外,那么,纪国的殉情而死,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某种变数。
但伤感归伤感,孔晟却并不后悔。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坚定不移的抗旨拒婚。
大明宫。
皇帝要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庙并加以追谥的做法,引起了很多朝臣,尤其是东宫太子李豫的强烈反对。
在李豫看来,孔晟死都死了,而且还顶着一个大逆不道抗旨拒婚的罪名而死,像这样的罪犯,如果朝廷还要大张旗鼓的加以褒扬,皇室的颜面何在?朝廷的法度威严何在?
皇帝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没想到,孔晟的人已经丧生殒命,自己不过是提出了一个“自我安慰式”的纪念方式,聊表愧疚之情,就触发了李豫和群臣的排斥抵触。
李泌和杜鸿渐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见皇帝有暴走的迹象,杜鸿渐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太子殿下,本官以为,孔晟固然有罪,但人死罪消,陛下念在孔晟对朝廷对社稷江山的诸多功勋和过去的情分上,下诏为孔晟修建衣冠冢,其实并无不妥……”
杜鸿渐暗示李豫和其麾下的一干人等,这可是皇帝的诏命,不是跟群臣商量。尔等公开抵制,跟抗旨何异?
很多朝臣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缄口不言了。
唯有李豫轻轻冷笑一声,道:“杜相,孔晟抗旨拒婚,犯下重罪。即便他死于地震之中,但还未被朝廷明正典刑,其罪不可轻恕。父皇顾念旧情,足见仁慈,只是为罪犯追谥,有违朝廷礼制,也丧失朝廷法度,万万不可。”
皇帝眼眸中略过一丝羞怒。
他没想到李豫会在这件事上跟他针锋相对,寸土不让。这让他有些愤怒和狐疑了。
他突然察觉到,李豫之所以揪住孔晟的事情不放,似乎并不是单纯的落井下石,而是想要借此事,将祸水引到远在洛阳的赵王李系身上,毕竟李系与孔晟是政治同盟,朝野皆知。
皇帝猛然一拍龙案,冷冷道:“孔晟有没有罪,朕自然心里有数。朕前几日突发奇想,想要赐婚孔晟,孔晟虽然有抗旨行为,但情有可原。朕事后想想,因此就诛杀了一位对朝廷有大功、文武双全堪可辅国的肱骨之臣,实在是朕的失误。”
“因为一时冲动,朕失去了辅国良臣,已经懊悔不及。连朕都已经不再怪罪孔晟,尔等如此揪住不放,到底意欲何为?”
“这是朕的旨意,尔等莫非也要抗旨不成?来人!”皇帝一声爆喝之下,数十影卫和百余宿卫手执弯刀冲了出来,将群臣包围在其中。
“朕今日主意已定,朕就要为孔晟修建衣冠冢,追谥封号,为英武郡王。谁要再敢当众抗旨不从,以抗旨罪论处,无论是谁,都将杀无赦!”
皇帝声色俱厉,一字一顿,杀气腾腾。
皇帝很少像今日这般强势霸道,杀机毕现。李豫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默默退了下去。
到了这个份上,皇帝已经撕破脸皮,只要他敢说半句不是,暴怒的皇帝没准会当场下诏废黜了他这个东宫太子。李豫倒也不是害怕,只是他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好应变,不宜因为这点小事将皇帝逼到退无可退的绝境上。
正如皇帝猜疑的那样,李豫之所以小题大做揪住不放,主要目的还是想借这事逐渐将祸水引到赵王身上。远在洛阳统率兵马掌握大唐过半兵权的李系,渐渐引起了李豫的忌惮。
李豫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兵权从李系的手里夺过来。
皇帝目光凛然,环视众臣,冷漠大呼:“还有谁反对?站出来给朕看看!”
原先义愤填膺情绪激动正义凛然冠冕堂皇的那些朝臣,顿时都熄了火灭了底气。皇帝暴怒至斯,谁敢往皇帝的枪口上撞?那就是找死啊!
皇帝冷冷一笑:“礼部、工部协同,限尔等三日内为孔晟起一座衣冠冢,违者斩!另外,传诏天下,赦孔晟无罪,追封其为英武郡王,永留长安侯府,作为纪念!”
皇帝气冲冲拂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