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豫却不这么做。
李适有些愕然。或者,李豫故意要放走鱼朝恩?
他见李豫阴沉复杂的目光望向了火光冲天的宣政殿,心头一动。不断有朝臣惊叫着逃出殿来,也不断有太监持刀追出来,转眼间就被包围的东宫卫率就地格杀。
不少东宫卫率下意识地就高呼救火,但李豫这边却没有动静。很多逃出宣政殿侥幸得了性命的朝臣,心惊胆战地瘫倒在地上,嘴角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没有人知道着火的宣政殿内究竟还有多少人,也没有人知道,皇帝和老皇帝究竟是不是逃得了性命,这些朝臣自顾自个儿逃命,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李豫眼角的眸光撇过去,来宣政殿觐见皇帝的、被鱼朝恩这伙人坑进来的,大概有五六十人,而逃得性命目前就在眼前的也就是三十来人,至少还有二十多人不见踪迹生死未卜。
火光冲天,映红了大明宫的夜空。深宫之内,各个宫苑被惊动,远远传来不少宫女太监的奔走声和呼救声。
李豫凝望着沐浴在火光中的宣政殿,眼见大殿之上的牌匾都被焚烧半截掉落在地,却迟迟没有下令救火。
很多东宫卫率神色茫然地望着自己的主子。
李豫又望向了四周,横尸在地面之上的除了太监的尸体,就是东宫卫率。这场战斗来得迅猛,又结束得很快,无所顾忌战斗力极强的东宫卫率歼灭这群太监不费吹灰之力,但也付出了伤亡数十人的惨痛代价。
因为宣政殿被鱼朝恩等人泼了大量的火油,火势借着风势,更加猛烈,不少东宫卫率心里暗叹,此刻就是要救火也有些来不及了,根本救援不及。
李豫眉梢一挑,望向了侥幸逃命的朝臣聚集的一侧,淡漠道:“尔等只顾自己逃命,陛下和太上皇如今安在?”
众臣惊魂未定,面面相觑,李豫如此指责,他们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救火!”李豫终于还是下达了救火的命令。
但大殿火势燃烧更猛,在风中劈啪作响,隐隐有大殿坍塌的架势。三千东宫卫率奔走而行,手持水桶,开始了徒劳无功的灭火行动。
李豫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掠过一丝无言的冷漠。他抬头望向了阴沉的天际,转身缓缓行去,只撂下一句话:“封锁宫门,不许任何人离开大明宫!诸位臣工,随本宫去麟德殿议事!”
李豫的声音未落,却听渐渐也蔓延到了火势的偏殿那边,从一个封闭的拱门处,缓步走出一个飘逸的身影来,正是孔晟。
孔晟前番与南勇唐根水穆长风率禁军高手拼死将皇帝和老皇帝救出着火的宣政殿,也有十几个大臣一路跟随他们冲出了大殿,趁鱼朝恩率众贼监与李豫的东宫卫率对峙的时候,他们悄然避入了偏殿。
至于殿中的其他朝臣,孔晟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自己逃命了。能不能保住性命,各安天命了。
“殿下何去?陛下和太上皇在此!”
孔晟清朗有力的声音划破夜空,传进李豫的耳朵,李豫脸色大变,猛然一个转身望向了来路。
孔晟缓缓闪开身形,神色狼狈衣衫不整的皇帝在两个禁军的搀扶下走出拱门来,而老皇帝则更加狼狈,他竟然满身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负伤流血还是沾染了别人的血,老皇帝被同样衣冠不整的高力士搀扶着慢吞吞地走出拱门,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
李豫神色震动,眼眸深处悄然掠过一丝失望。
但他旋即面色一肃,率先拜倒在地:“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太上皇恕罪!”
李亨嘴角一抽,却是勉强一笑道:“皇儿,亏你率军进宫及时,否则,朕虽然被孔晟救出了宣政殿,却也逃不出鱼朝恩这伙逆贼的手掌心去!”
提起鱼朝恩,李亨马上怒形于色:“皇儿,可曾将那狗贼拿下或者斩杀?朕一定要将此阉贼碎尸万段,方泄心头之恨!”
李豫沉声道:“儿臣得到消息,经与孔大将军商议,特调东宫卫率进宫护驾,事情紧急,儿臣不得不率军冲进宣政院……至于那阉贼鱼朝恩,虽然带人逃去,但儿臣已经交由禁军追剿,请父皇放心,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此贼首级献上!”
李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自己调东宫卫率进宫的事儿摘得清清楚楚,而且还拖上了孔晟。
孔晟心头暗暗暗冷笑,却也没有揭破这一层。
李豫率军进宫宣政院的无所顾忌,拖延救火时机的犹豫失神,其实孔晟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只是有些话心中有数就成了,没有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