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能也不想背上这种黑锅的。冒犯太上皇,践踏皇室尊严,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死罪,不管这背后蕴藏着多大的阴谋、无论涉及到谁,孔晟都将倒逼皇帝一查到底,彻底摘清自己。
进宫的路上,孔晟也在判断究竟是谁幕后主使。
从表面上看,皇帝是最大的嫌疑人。皇帝能调动神龙卫,而将这批人和一百多匹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匿在十王宅中,恐怕也只有皇帝才能做到。
但孔晟非常了解李亨的本性。李亨对李隆基还怀有几分父子情谊的,只要李隆基不去复辟,李亨就不会逾越雷池半步。况且,皇帝也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打压太上皇的权威,作为皇帝他有太多的机会和手段。
最关键的是,这起事件中,朱雀门血案只是诱因,最终目标还是孔晟,对于皇帝来说,孔晟是他当前最倚仗的臣子之一,还要指望孔晟帮着他巩固皇权,他不可能这么做。至少现在还不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时候。
如果不是皇帝,皇太子李豫的嫌疑就大增了。
不过,孔晟也有些拿不准,因为这有些不太像李豫的风格。李豫这人强势固然强势,心狠手辣固然心狠手辣,但他崇尚阳谋,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不是说他干不出,只是似乎承受着太大的政治风险,李豫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拖孔晟下水?得不偿失。
另外,到底是谁给自己暗中送信、挑破十王宅这一层窗户纸的?孔晟也一直没有想明白。此人隐在幕后,一切洞若观火,或者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孔晟眼角的余光从李豫身前身后的一些长安权贵和李唐宗室诸王身上掠过,心念电闪。
皇帝突然怒吼道:“传昭出宫,尔等随朕一起前往十王宅,朕要亲自查验,孔晟,若你有半句不实,朕定斩不饶!”
孔晟神色不变:“若臣所言不实,自当领罪并以死向天下人谢罪!”
孔晟心道你吓唬谁呢,老子根本不吃这一套。
孔晟有着百分百的把握。他暗中派遣穆长风潜入十王宅,已经在十王宅的后花园中发现了铁板一样的证据——一百多匹御用良马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百多具血淋淋尸身,被射杀在后花园的人工湖中,用穆长风的话说,血水染满了整个湖面。
而数千禁军和神龙卫已经将十王宅和安国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还有穆长风等江湖高手坐镇,如果那38名失踪的神龙卫藏匿其中,想要逃离十王宅是万万不能的。而即便跑了那么一两个,对孔晟来说也无关大局——这场一环扣一环向他包围过来的惊天阴谋和血腥杀局已经被他所破。
以神龙卫的手段,撬开这批神龙卫的嘴,获知幕后真凶,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孔晟料幕后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因为孔晟得到密报之后,第一时间派人封锁了宫门和十王宅、安国寺,不要说人了,就是一只飞鸟都飞不出去。这前前后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幕后元凶没有时间清理残局。而后园这批马的尸体,恐怕就是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干净。
安宁宫。
定王少年李侗站在宫门口,凝望着前宫的方向,神色湛然。突然,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我儿,你在此流连多时,作甚呐?”
李侗神色一紧,回身望着张皇后躬身拜了下去:“母后,儿臣在宫中读书多时,有些困倦,就索性出宫来散散心,也无他事。”
张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待过些日子,本宫跟你父皇说说,也给你委派一个职司,或者出宫开府就藩,总留在本宫身边也是耽误了你的前程。”
按照大唐宫廷规制,皇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尤其是有了封号的皇子,可以出宫开府或者入朝担任职务了。张皇后以为李侗心思不在宫里,所以就有此论。
李侗脸色微红,拜伏更深:“母后,儿臣只愿意留在安宁宫伺候娘亲,聆听母后教诲,除此之外,别无念想。”
张皇后朗声大笑:“你这痴儿!阿娘了解你的心思!不过,也难得你一片孝心,本宫心里记着哩。罢了,索性今日阿娘就去见你父皇,替你求个差使,让你出宫去历练历练。至于阿娘这边,你随时可以进宫来的嘛。”
李侗心里微喜,却是有些诚惶诚恐道:“母后,儿臣实在是不愿意离开母后身侧,儿臣……”
张皇后摆了摆手:“好了,我儿,这事就这么定了!”
少年李侗嘴角划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笑容,轻轻道:“母后之命,儿臣无不遵从!儿臣作为皇子,理当为父皇分忧解难,但是儿臣实在是担心母后身边无人伺候……”
张皇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李侗:“你我母子一气同心,你将来有些前程,能建功立业,阿娘脸上也有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