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的对老皇帝怀有深深感情的臣子不敢公开站出来,但这些退休的朝臣就无所谓了。反正还有玉真这些宗室冲在前面,有谁能关注他们呢?
“陛下!臣妹恭迎陛下!陛下万安啊!”玉真公主泪如雨下,肩头轻颤,伏地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玉真公主是李隆基在位异常宠爱的皇妹,没有之一。玉真公主在当时的李唐朝廷,那绝对是权势无两的人物,地位超脱,哪怕是李林甫杨国忠这些权臣都不敢轻易得罪。
老皇帝嘴角一抽,眼角也滑落两颗浑浊的泪花。他不仅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玉真公主,还看到了自己健在人世的几个兄弟姐妹和自己的儿子女儿,甚至还有昔年几个能叫得上名字来的老臣。
李亨的眉头皱得更紧。
玉真公主这群人当众对太上皇以陛下相称,看起来并无不妥,实际上代表着长安权贵宗室中一种不容小觑的恭迎太上皇复辟归位的思潮。这让李亨心内烦躁,却又不能公开表现出来。
老皇帝轻叹一声,他缓缓向高力士伸出手臂去。
头发斑白的高力士暗暗摇了摇头,意思是老皇帝莫要有什么表现,一切待安定下来再说,但老皇帝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犹自抓住了高力士的手,坚持要下銮驾。高力士无奈,只好搀扶着老皇帝下了銮驾。
老皇帝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两步,挥了挥手:“玉真妹子,各位兄弟姐妹,尔等起来说话,朕都记得你们……”
老皇帝目光火热。
高力士和陈玄礼急急上前,代替老皇帝将玉真公主等人一一搀扶起来,玉真等人将老皇帝包围其中,犹自痛哭流涕地问安寒暄。
皇帝在一旁冷眼相看。鱼朝恩有些不耐烦地搓了搓手,孔晟却眼眸微闭,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在孔晟看来,老皇帝与昔日的身边人相见叙旧,这是人情之常,皇帝没有什么好猜忌的。
皇太子李豫嘴角浮起一丝轻笑。他忽然上前去大礼参拜了下去,朗声高呼:“臣孙拜见太上皇!”
李隆基哦了一声,他站在那里颤巍巍地,抓住玉真公主的手,转头望向李豫,微微犹豫了一下。他自然看得出,李豫身着皇太子服饰,只是他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李亨的哪个儿子。是老大还是老二?
玉真在一旁压低声音道:“陛下,这是皇长孙李俶,最近被册封为皇太子。”
李隆基再次哦了一声,虚虚摆了摆手道:“你是广平郡王李俶孙儿吗?好好好,你父皇立你为储君,算是眼光不错,朕心甚慰……”
李隆基下意识地回头瞥了李亨一眼,在他心里,李豫这个皇长孙其实比李亨要强得多了,“宇量弘深,宽而能断。喜惧不形于色。仁孝温恭,动必由礼。幼而好学,尤专、”,这是李隆基昔年对李俶的评价。
一直以来,李隆基都看不起儿子李亨的。尤其是李亨趁火打劫在马嵬坡夺权之后,他对李亨仅有的一点父子之情都渐渐消散一空。李隆基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酿成大唐祸乱的根本因素,他潜意识地认为祖宗江山交在李亨手里,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是李亨登基称帝以来,平叛安定天下、一切渐渐走上正轨,让李隆基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实上,如果当初不是李亨当机立断联合陈玄礼发动马嵬坡之变,与老皇帝分道扬镳,北上灵武登基称帝,扛起平叛的大旗,李唐朝廷可能就彻底玩完了。
安禄山未必能成事,但李唐的江山肯定会被人取而代之。取代李唐皇族的或者是其他人,怀有这种野心的人,当世之上可有不少。只是很多人都只有野心没有机会。
孔晟冷眼旁观,对父子俩的心态洞若观火。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在江南的杨奇。杨奇是大有野心的人,当初若不是孔晟的警告和暗示,或者江南又出了一支叛军。而如今李唐朝廷江山再定,估计杨奇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再盲目起事。
孔晟旋即又想起了杨雪若。离开江南分别这么久,他没有往江南写过信,也没有收到来自江南的书信,不知伊人近况如何。一念及此,孔晟决定晚些时候给杨雪若写封书函,派人亲自送达江宁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