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嘴角轻轻哆嗦了一下,他摇摇头。这的确是他心头的一个谜团,李亨下诏册封他为奉节郡王,作为楚王长子,这种册封实际上并不离谱,在今上的众多孙子孙女中,李适不是第一个受封的人。可皇帝却严命楚王府不得将李适受封奉节郡王的消息传扬出去。
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和祖制。
李辅国幸灾乐祸地望着台下面色如土拜伏在地不敢起身的鱼朝恩,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鱼朝恩是与他争夺宫中大权的最大“政敌”,如今鱼朝恩被牵连进这种事儿中,他焉能不心花怒放?
这一次,他纵然不死也难逃重罪了。李辅国冷笑着瞥了鱼朝恩一眼,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要控制住自己得意的情绪,千万不能让皇帝察觉出来。
李亨冷漠道:“鱼朝恩,你这蠢货,相州惨败,数万将士尸骨无存,你竟然还有脸进宫来见朕?你可知罪?”
李辅国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鱼朝恩不进宫来请罪,还能逃之夭夭?那才真正是死路一条了!
鱼朝恩肩头轻颤,畏惧轻轻道:“陛下,奴婢知罪!相州大败,奴婢自知罪责难逃,特进宫来面见陛下,请陛下降罪!奴婢愿意一死,报效陛下恩德!”
鱼朝恩痛哭流涕,再三请罪。他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狡辩,更没有将责任完全推托给郭子仪等人,而是大包大揽地全部承担下来——实际上,作为监军,他的责任是有的,但要说要让他承担兵败的全部责任,皇帝心里也过意不去。
所以,鱼朝恩这么一来,李亨反倒有些心软了。
如果鱼朝恩辩解托罪,说不定在盛怒之下,李亨就下旨斩杀了他。一个太监,再有权势,皇帝一声令下,斩杀就斩杀了,当朝文武大臣只能拍手称快而不会反对。
李亨缓缓闭上了眼睛,紧握的双拳在微微颤抖。谁都能看得出,皇帝的情绪正处在暴怒状态,暴风骤雨般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李亨的确是非常震怒。他万万没有想到,眼看胜利在望,反倒吃了这么一场大败仗。数万人的损失,李唐朝廷不是折损不起,但负面影响太大了,对于官军士气对于天下臣民的信心打压太重了,这几乎是迎头一棒,直接将皆大欢喜的局面瞬间打回了原型。
更让李亨接受不了的是,孔晟当初几万人就将安庆绪主力大军赶出了洛阳城,但郭子仪这些人三十万兵马围攻邺城残部,却被安庆绪反败为胜,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啊!
平叛的大好局面因此而倾覆。而未来,又多了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更重要的是,太上皇即将还朝长安,若是李亨返回长安,因为这场兵败,那些忠于太上皇的老臣会不会趁机挑事,撺掇谋议让太上皇复位呢?一想到此处,李亨就心情变得非常糟糕,烦躁之极。
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才能消弭天下臣民的不满。但承担责任的人,不应该是面前这个蠢货。这个蠢货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目前他还有存在的价值。
李亨眸光中掠过一抹冷笑,他眼角的余光从李辅国脸上掠过,突然淡漠道:“鱼朝恩,汝非领军主将,兵败之责由你承担,想必也不能服众。朕不是昏庸之君——朕罢黜你的观军容宣慰使之职,罚你半年俸禄,召回宫中,降一级听命,充任内侍省少监,你可心服?”